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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慧和梅氏却没在意,她们早已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她们想要盛宠是不大可能的,但只要他们不吵不闹,不敢说四妃之一,以她们跟着萧衍行在西北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一个妃位肯定是有的。

她们也不贪,有个妃位,够了。

柳家走动得最是勤快,柳家夫妻俩如今倒是关心起大女儿了。往日天天将次女挂在嘴边的柳卫氏到柳如慧跟前,是一句柳如妍都不提了。柳如慧看得真真儿的,忍不住嘲笑亲娘:“娘怎么好些时候不提妹妹了?妹妹向来懂事,难道还能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么?”

柳卫氏哪里不晓得大女儿的怨言,两个女儿一碗水端不平,自然就有了争端。但大女儿未免也太小气,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计较闺中的怨恨。

柳卫氏叹了口气:“你妹妹疯了。”

“疯了?”柳如慧震惊了。那么精明的柳如妍疯了?她不相信。

为了一个男人疯了,说出去都丢人。但能怎么办,再丢人也是自家女儿。柳卫氏于是将这段时日柳如妍的疯言疯语说给柳如慧听。

原来自打他们将柳如妍关在屋中,她就越发的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时常以四品官诰命夫人身份自居,对自己爹娘都颐指气使,还将侄子侄女认成自己的孩子。整日里哭诉顾斐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竟然不认孩子,还如此对她。时不时便会哭哭啼啼,那怨妇的模样看得人都心惊。

柳卫氏伤怀了许久,好不容易接受了女儿疯魔的事实。此时这都变成她的伤心事,提都不能提的。

柳如慧扬了扬眉,还是不信:“该不会是装的吧?”

她这话一说完,柳卫氏的脸色就变了。但是想着多年未见,大女儿往后成了家里的靠山,不能再以往日的态度与她相处。便闭了嘴,到底忍住了没有立马就走。

“对你妹妹多点心,你俩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何至于为了点小时候的龃龉如此说你妹妹?”柳卫氏好生难过,大女儿当真是一点不懂得体贴亲娘,光顾着自己那点小私怨,“难道你妹妹过的差,你便能好了么?作甚非得这样说她?”

柳如慧被说得脸色难看,她并非是故意,只是下意识这般猜测罢了。

甭管这柳如妍是真疯还是假疯,家里人都认为她疯了,那便是疯了吧。她这疯疯癫癫的名声传出去,确实对她没好处。柳如慧想想也闭上了嘴,问起了家中的其他事。

母女俩说着话,说到了很晚才分开。

隔壁的梅氏自然也是一样,都是跟自家亲人亲热的很。反倒是杨侧妃,杨家几次往东宫递拜贴请求见侧妃娘娘,都被杨侧妃给不给脸的挡回去了。她丝毫没有跟娘家联络的打算,甚至提及杨家都觉得厌恶。回到京城后,杨氏关起门来都是哭。

她那个形影不离的侍女姚敏,好像自从杨氏被封侧妃以后就完全消失在她身边了。

这次回京,姚敏好似也没有跟过来。杨侧妃身边还是那个新丫头,瞧着是个跟姚敏截然不同的活泼跳脱性子。但也因为她在,叽叽喳喳的会说话,杨侧妃的日子才不至于这般煎熬。

王姝没想探听各方的动静,但姜嬷嬷持之以恒地替王姝守着后宅。后宅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要警觉起来。此次杨侧妃和两位姬妾入京,她也是早早去盯着的。各方的这点动静,她自然要说给王姝听。王姝正在写来年的杂交实验计划书,听到她说杨氏的情况,难免有些好奇。

这杨氏到底对京城有多惨烈的回忆,才会一提及就排斥,回到京城还会躲在屋里痛哭?

问姜嬷嬷,自然是不知道。

她不知道,王姝也只是问问,不知道便算了,也没放心上。

她如今每日除了写计划书,还得做足准备将主家搬往江南。既然皇帝已经赐了江南一万食邑给她,王姝已经是个女爵,自然是要去食邑地的。在凉州清河镇的老宅依旧留着,总部也还在凉州。毕竟往后还会落叶归根。但家族的生意和实验基地得逐步逐步地搬去江南了。

她在有条不紊操持这些时,姜嬷嬷有一日终于打听到了内里的缘由。

说到这个,还得多亏了王姝的脸面。王侧妃这贵重的身份和在他人心中的地位,姜嬷嬷打听点儿事情容易得很。没个两日还真就查出来了。

原来杨氏很小的时候,曾遭过家中长辈的猥.亵。且是长期的猥.亵。

这种猥.亵对她的伤害极为深重,从幼童时期一直持续到她被先皇后点为太子姬妾。那种伤害刻入骨髓,男性丑恶的面目困扰了她半生,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再正视任何一个男子。杨侧妃看到有男子对她露出那等亵玩的神情都会心生畏惧和控制不住呕吐的程度。

回到京城,于她来说,仿佛又重新笼罩在那段晦暗的记忆中。杨氏每一日都会回到幼年时无人看顾,被那又老又丑的男人肆意亵.玩的噩梦中。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人。

王姝闻言后,许久没有说话。

握着笔的手,止不住地捏紧了。

“杨家没人管吗?”

“管倒是管了,就是那个老不羞被杨家家主打发去外地家业上了。”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自然是没有任何惩罚。杨氏当时不过是个庶女,且还是个长相不出众的。

姜嬷嬷知晓她这般是生气了,但是主子此时生气也无济于事。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杨侧妃自打被先皇后点为妾室送到陛下的后宅,就脱离了那等恶心事。何况杨家也不是王姝能插手的,杨家家主又为陛下做了很多事情。这事儿一时间很难评判。

王姝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觉得烦躁。这个世道就是这般,女子的命不是命。不管是出身显赫还是出身卑微,永远只有女子忍受苦难。

“杨侧妃的事儿萧衍行知晓吗?”王姝顿了顿,忽然问。

这话问蒙了姜嬷嬷,她眨了眨眼睛:“应该是……知晓的吧?也说不准。”

若是知晓,一个男子的尊严不会允许他容忍后宅女眷身体不洁。若是不知晓,她这般轻易就打听到的事,陛下不至于不知晓。姜嬷嬷于是闭嘴了。

王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般生气也有些可笑。先前在凉州时,她看到杨侧妃那个婢女逼迫杨侧妃去向萧衍行献媚时,还听得挺不以为意。如今想来,杨侧妃那个婢女那等自以为是的考量,跟逼杨侧妃去死有什么区别?怪不得杨侧妃那般伤心。

“罢了,”这事儿一下子给王姝恶心到了,她顿时写不下去了,“我去杨侧妃院子看看。”

“主子你要管?”姜嬷嬷吓一跳,没想到自己多嘴给主子惹烦恼了。

“不管。”杨侧妃遇到这事儿,估摸着是藏着掖着不愿意任何人知晓的。她要是这般大喇喇地冲上去宽慰她,未免太自以为是。只是杨侧妃中这么哭不行,她去看看。

王姝到了杨侧妃的院子,杨侧妃都惊了一下。

她亲自将王姝迎进去,许久才想起来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身体不适,我带了些东西过来。”王姝好东西不知道有多少,一些补身子的好药材也有。带了不少,让云雀递给杨氏的新婢女。

杨氏有些诧异,但还是客气地收下了。

原本王姝也不是什么知心大姐姐,其实也不大会聊天。就陪她坐了会儿,说了些京中时兴的事儿。杨氏糊里糊涂地听着,半天没弄明白她的意图。但不得不说人长得养眼,就怎么都不惹人烦。杨氏一脸安静地听着王姝说,许久,才听王姝说起了一个故事。

王姝说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牛郎织女的故事,在大庆也是广为流传。王姝一开口,杨氏就知道了结局。

王姝说完后,却问出了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奇怪,为何众人将此渲染为天上有地下无的美满爱情,还流传千年。织女在河里洗澡,这牛郎不知羞耻地偷看她,还私自偷走她的衣裳藏了起来,不让她飞走。这不是登徒子么?拐子么?”

这话说的杨氏心口一动,抬起头看向她。

王姝却好似没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道:“若是我是织女,我便挖了他的眼睛。偷看还有理了?若他看一眼我的身子,我便是他的。他眼睛若当真这么厉害,怎么不去看官衙的宝库?是不是他看了一眼宝库,宝库也是他的了?衣裳被抢了又如何,他敢抢我衣裳,我便敢砸死他。”

杨氏心口巨震,看向王姝,王姝却腼腆一笑:“杨侧妃你说是不是?”

“嗯?”杨氏有点呆傻,许久才吭声。

“谁敢偷看我的身体,我便挖了他的眼睛。他敢碰我,我便砍了他的手。”王姝羞涩一笑,“杨侧妃你说是不是?”

杨氏懵懵懂懂,又恍惚间有种开阔的感觉。

“对不住,耽误你休息了。”王姝站起身,“我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