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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涛从邢家出去后并没有回家, 而是出了院子,去外面走了一圈。

等他再回到院子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院子里却没什么人,到了洗澡洗衣服准备睡觉的时间,大家都在屋里忙活着。

他走到自家门口,却停住脚步站在门口。

浴室里他媳妇在给闺女洗澡,时不时传出说话声, 他妈则坐在客厅里, 眯着眼睛缝补他破了的军裤。

细针穿过布料, 她捏住针头, 将细线拉长, 人也跟着抬起头, 看到他纳闷问:“你杵门口干什么?”

“没什么。”齐涛摇头,走进去问,“您洗完澡了?”

“吃完饭就洗了, ”齐老太边补军裤边问,“你刚才出门了?”她说的出门, 是说他离开邢家后, 出了院子的事。

齐涛嗯了声:“想起来有点事要跟人说。”

“什么事啊?”

“营里的事。”齐涛说完,像是才想起来,“对了, 我明天晚上要轮值,不回来了。”

“你不昨天才轮值吗?”齐老太上岛后,也了解了不少部队里的事, 知道儿子是三四天轮值一次。

齐涛面不改色地说:“是我们副营, 明天有点事, 让我帮他代一天。”

“这样,那你待会记得跟你媳妇说一声。”说起杨怡时,齐老太态度一如既往,仿佛没把前几天道歉的事放在心上。

今天之前,看到亲妈这样明事理,齐涛心里很安慰。

他的心机的确没那么深,邢东说的很多事,他都是第一次听说。但他也没那么蠢,后院火都烧到眉毛了还一无所知。

事实上,早在他回老家接杨怡和孩子们来随军的时候,就看出了亲妈和媳妇之间不如以往和睦。

但亲生母女,在相处中都难免发生矛盾,更何况婆媳还不是亲母女,偶有摩擦很正常。在他们男人看来,只要没到势同水火的程度,那都不是事。

更何况他都要带媳妇孩子去随军了,以后亲妈媳妇不在一处,时间旧shigG独伽长了,再大的矛盾有就都慢慢消融了。

因此,当时的他并没有去深究她们是因为什么产生的矛盾,觉得没必要。

这次母亲和弟弟来探望他,他心里很高兴,上次和家人团聚还是接杨怡来随军的时候,几年不见,他也很思念亲人。

因为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刚开始他完全没想起母亲和媳妇不和的事。但就算是后来想起来,等回家后看到他们婆媳一团和气,他就以为她们和好了。

上星期发现媳妇状态不太好,他倒是怀疑过,但问了她不肯说,至于他妈他弟,都说家里挺好的。再加上他那阵子工作忙,就没太在意。

然后就是林薇和他妈发生口角的事。

其实如果她们之间的争执,他就算听到他妈咕哝的那话,可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有了林薇那些话,他就觉得那些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再想到媳妇晚上偷哭的事,就提出让他妈道歉。

他妈刚开始不乐意,觉得她是当婆婆的的,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得跟儿媳妇低头道歉太丢份。

他只能掰碎了跟他妈讲道理,期间他弟也帮着说话,最终他妈认识到了错误。

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吗?

齐涛突然问:“小泽最近惹您生气了吗?”

“你弟听话得很,怎么会惹我生气?”齐老太给小儿子说好话,趁机问,“他工作的事你托人办了吗?”

因为齐涛出生的时候,齐老太夫妻俩已经人近中年,哪怕谈不上老蚌生珠,对这幺儿肯定要偏宠些。

齐老头去世的时候齐涛已经当兵,虽然津贴不多,但他孝顺,省吃俭用都寄了回去。

因此,齐泽虽然很小就没了爹,但前有亲妈宠着,后有嫂子疼着,他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也就此养成了吃不了苦的性格。

齐泽初三那年赶上停课,他跟人混在学校里,给人扣帽子贴大字报,齐涛知道后觉得这样不行,就想把他弄部队来,他读书晚,当兵年纪够了。

但齐泽觉得当兵太辛苦,不乐意,齐老太也舍不得小儿子离自己太远,就拒绝了。不过人倒是消停了下来,没再跟那些带袖章的一起混。

六八年上山下乡,齐泽就回了自家大队。但不用去外地插队,顶多也就是生活上便利点,没人会给他特殊优待,该下地还得下地。

齐泽干了不到半个月,受不了了,齐老太心疼儿子,就去求了大队长,让人给他安排个轻省活。大队长看齐涛面子上答应了,把他安排去跟半大孩子一起拔草收稻谷,但干了两三个月,还是熬不住。

后来他有次去公社,碰到老同学,见对方穿了身新工服,一打听知道他进了国营厂,就起了心思。

齐老太听说他想当工人,那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同意,多体面啊,就跟杨怡说了这事。那会齐老太还没翻脸,杨怡也真心盼着小叔子好,就打电话跟齐涛提了这事。然后齐涛就找了个老朋友,给弄了个国营厂学徒工名额。

那是家面粉厂,单位不大,但工作还算轻松,齐泽就这么干了下来,后来还跟同单位的女同事处上了对象,刚到年纪两人就领证结婚了。

齐泽结婚后过了半年,杨怡就来随军了,而他大概是有了家庭,性格稳重不少,工作踏实,去年还当上了小组长。

本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他这次跟着齐老太过来。

刚开始是齐老太拐弯抹角,说面粉厂的工作这不好那不好,旁敲侧击想让齐涛给小儿子换个工作。

但齐涛没答应,他给安排工作也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办到的,也得求人托人情。更何况他弟在面粉厂都当上小组长了,去别的单位还得重头再来,何必。

他妈见状只好老实交代,原来齐泽根本不是请假来的,他早从面粉厂辞职了。但齐涛也没那么好糊弄,说辞职总有原因吧,让他们交代理由,他妈没办法,就把齐泽得罪人,被下套搞丢工作的事给说了。

但得罪了什么人,对方下的是什么套,两个人都不肯说,于是工作这事就僵了下来。

但这会齐涛不想谈弟弟工作的事,只问:“那隔壁怎么说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总听到你在家骂小泽?”

“我什么时候教训……”齐老太说着想起来了,连忙改口说,“我就是嗓门大了点,哪就到骂的程度了?没那么夸张。”

齐涛意有所指地说:“您平时嗓门可没这么大,肯定还是小泽惹您生气了,到底什么事您跟我说说,我来教训他。”

齐老太本来还想随口扯件事糊弄过去,一听这话不敢了,她小儿子哪经得住大儿子教训,便僵着脸说:“真没事,我现在就是操心他工作的事,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有媳妇孩子要养,没工作可怎么行?涛子啊,你是当哥的,可不能不管你弟弟啊。”

“妈,不是我不肯帮他,是你们说得语焉不详,他怎么被下的套,为什么被逼辞工,这些事我都不清楚,我怎么给他安排工作?”

“又不是让你把他弄回原单位,换新工作怎么还得知道他以前犯了什么错呢?”齐老太很不理解,打感情牌说,“涛子,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不帮他就没人帮他了。”

“正因为他是我亲弟弟,我才要问清楚他到底干了什么。”齐涛摆手说,“在你们考虑清楚要不要交代前,工作的事别提了。”

齐老太还要再说,齐涛女儿珍珍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珍珍九月份刚满六岁,年纪还小,出来后并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蹦蹦跳跳地到了齐涛面前,得意地说:“爸爸我学会写你的名字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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