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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陈标不知道以后自己编纂的书籍都会增加自家老爹一个“二作”。

他现在连自己未来会编纂哪些书籍都没想过。

将领们的道德教材,一时半会儿还编不出来。朱元璋已经召集心腹文人们干完各自手头的活之后就回应天编书,只是不知道这群可怜的被压榨的文人什么时候才能把活干完。

比如刘基接到朱元璋问他能不能这个月回来的书信,“撕拉”一下把信撕成了两半,怒吼道“我就算真的是张良转世也不可能这个月踏平闽广!行军的时间都没这么快!主公你的脑子呢!”。

徐达差点笑岔气。

只是一个可怜的高级将领边缘人物、降将胡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我不想听主公的坏话,不想听。

章溢拍着老同僚的肩膀:“习惯就好。”

胡深捂着耳朵使劲摇头。不不不,我一点都不想习惯!

徐达再次差点笑岔气。

他再笑下去,恐怕会比原本历史上死的早,死因捧腹大笑坠马而亡,成为历史中的大乐子。

……

朱元璋作为明王、主公,一方势力首领,就像是后世的甲方一样,提出需求之后,就拍拍屁股做下一件事了,根本不管自己下属如何焦头烂额。

张士诚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他明明与朱元璋已经达成了协议,并将廖永安从牢中放出来,送往别院休养,但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用廖永安交换之前诸全州之战中被俘虏的将士。

知道朱元璋如约称“明王”,没有抢他的“吴王”称号,他的面子实在是有些挂不住了,才不继续拖拉,愿意与朱元璋在太湖当面商谈。

张士诚的势力范围的中心是平江(苏州)和杭州,太湖正好是他势力范围内;朱元璋的水军较弱;廖永安就是在太湖被俘虏……张士诚选择太湖这个地点,简直和鸿门宴差不多了,完全没给朱元璋面子,极其傲慢。

但以现在双方的实力,张士诚不是项羽,没有碾压朱元璋,倒是有被朱元璋碾压之势。他此番行为,让麾下谋士们颇为不满。

当朱元璋欣然接受这离谱的商谈地点,毫不畏惧地深入敌方领土后,张士诚麾下的谋士们就对张士诚更不满了。

张士诚如此挑衅,就像是一个心胸狭窄的跳梁小丑。对比朱元璋心胸气度,简直不堪入目。

准备在张士诚和朱元璋签订停战协定后就离去的施耳又忍不住醉酒哭了一场。

他甚至都懒得和张士诚分析这其中利弊了。因为张士诚自己挺得意的,好像自己又胜了朱元璋一筹。

廖永安得知此事后,若不是杨宪拦着他,他都气得想自裁了。

若不是他,主公怎会遭受如此屈辱!

且不说主公前往太湖签订停战协定,就说主公放弃了“吴王”的称号,就让廖永安难以忍受。

古代称王,有地盘的都会以所占领地盘命名称号。若是自创的称号,基本都是草莽出身,要么没地盘,要么没文化。

只有在称帝的时候,才会自创称号。

江、浙、广、闽皆是旧吴国所在地。主公已经几乎将旧吴国土地收入囊中,仅有浙西一小块还在张士诚手中。主公才是真正的吴王!

廖永安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配朱元璋用这样的退让来换取!

他带着巢湖水军投靠朱元璋,但巢湖水军也不过万人罢了,和带着部族来投靠的邓愈差不多。何况巢湖水军并非他一人势力,还有部分军士是俞廷玉、俞通海父子的部族。

他的地位,只是因为朱元璋手下缺水军,才比其他投靠的将领稍稍高一些。

可巢湖水军有他弟弟,有俞通海,且这么多年已经完全变成了朱家军,不再是他廖家的部族。

他廖永安已经对巢湖水军没有任何用处,对朱元璋没有任何用处。朱元璋来救他,只是处于纯粹的感情因素。

廖永安恸哭不已。他在朱元璋麾下也没待多长时间,何德何能得朱元璋如此看重?

杨宪安慰:“你压力别太大,这些代价主公和陈公子都算过,不是什么大事。吴王算什么?主公现在是大明王,以后是大明的皇帝,一个称号,虚名而已。用虚名换你,主公和陈公子都认为很划算。”

廖永安仍旧不能释怀。

杨宪道:“你若心里难受,等回主公身边后,对主公和陈公子更好一些便是了。你还有几十年好活,几十年还还不了这恩情吗?”

廖永安立刻道:“我廖永安这条命就是主公和陈公子的!”

杨宪笑道:“那你还愁什么。不过你在外可别说你这条命是陈公子的,特别是别在陈公子面前说。”

廖永安擦干眼泪,道:“我明白。我只是对你说说心里话。我相信你不会对外人说。”

杨宪心道,我可是检校,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和主公、小主公说。

不过廖永安这句话,他还是只和主公说,不和小主公说了吧。免得小主公遭到额外惊吓,又在思索什么功高盖主的事。

杨宪每每想着小主公担心陈家功高盖主的表情,都忍不住想笑。

他真的很期待小主公得知真实身份那一天。不知道主公会不会用出征或者出巡逃避小主公的愤怒。

咳,即使逃不了一世只能逃一时,但以主公的性格,一定会想着能逃一时是一时?

虽然作为忠心下属,嘲笑主公很不对,但这种事,谁能忍得住不笑?

廖永安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再次好奇:“不知道这次商谈,陈公子会不会来。”

被关在牢中许久的廖永安出来后又被关在别院,没人和他说陈标的事;唯一给他传递消息的杨宪是个隐藏乐子人,故意隐瞒了陈标的年龄。这导致廖永安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陈标是个九岁孩童。

哦,已经过了至正二十四年正月,刚满八周岁的陈标,如今虚岁已经十岁了。

这虚岁可真虚啊,一虚居然多虚两岁。十虚岁的孩童过分有才华,或许不会把廖永安吓坏?

杨宪笑道:“陈公子不会来。他在应天编书呢。主公正准备教将领识字,以后主公麾下将领个个能文能武,什么官都能当,不会被文官拿捏。哈哈,我自己是文官,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奇怪?”

廖永安道:“你上战场也是一员猛将,自称文官也……”

杨宪再次笑道:“我真的是读书人,可别乱说。我比起常将军差远了。现在常将军是主公麾下公认文武双全第一人。”

廖永安快被震惊得眼珠子都跳出来了。

他被俘虏的时候,常遇春还大字不识呢!常遇春怎么还能变成公认的文武双全第一人了?这公认是不是水分太大了?

“等廖将军你回到应天就知道了。主公麾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杨宪又笑了笑,道,“这些变化,几乎都是陈公子带来的。”

廖永安对杨宪口中的无所不能的陈公子,更加心生向往。

在他心中,陈公子已经完全是他看过的演义话本中那种羽扇纶巾的模样了。

二月龙抬头,张士诚和朱元璋第一次在太湖见面。

两人敌对了许久,如今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们打量了一番对方,心中都不由称赞起对方的英雄气度。

张士诚在心中称赞朱元璋后,立刻生出了警惕之心;朱元璋在心中称赞张士诚,生出的却是怜惜之意。

张士诚才四十多岁,算不上老人。但朱元璋竟然从张士诚身上看到了英雄迟暮,垂垂老矣的黄昏之景。

当年高邮之战,即使是自傲如朱元璋,也为张士诚的英雄气度深深心折。

朱元璋甚至想,就算张士诚与他敌对到底,他也要尽全力招揽张士诚。

如此英雄,他不收入麾下,心中定会遗憾。

现在,朱元璋心中遗憾消失了。

我的标儿总角之年以四万对六十万,难道比张士诚差吗?

哼,张士诚,不过如此!

朱元璋淡然地和张士诚谈论停战协议的事。

其实这没什么好谈的。两人都知道,未来他们必有一战,现在所签的协议就是用来撕毁的。

在签订停战协议之前,朱元璋和张士诚已经交换了俘虏,廖永安已经回到了朱家军的船上,朱元璋便懒得和张士诚虚与委蛇了。

他直白道:“我们俩都都是草莽出身,不来那些士族的弯弯道道,直接一点。在攻破元大都之前,我不会与你开战。”

张士诚眉头跳了跳,道:“你就不怕你打元大都的时候,我从你背后攻击你?”

朱元璋笑道:“你重名,不会主动撕毁停战协议。就算你撕毁了也没什么,我进攻元大都的时候,肯定江南闽广已经尽数落入我的手中,我不怕你攻打。不过你会问这个问题,倒是让我有些失望。”

张士诚虽没有被朱元璋激怒,心中也生出不喜:“你什么意思?!”

朱元璋道:“我以为你会说,你攻破元大都之前,也不会攻打我;或者说攻破元大都的人是你。然后我们定下一个谁先攻破元大都的赌约什么的。”

朱元璋说完,看着张士诚逐渐难看的脸色,笑容中带了一抹嘲讽:“有人将我此行比作鸿门宴,但我们都不是楚霸王,也不是汉高祖。”

张士诚很想说些什么,在气势上赢下朱元璋。

但他张开嘴,却连撒谎都难以说出他要攻破元大都的话。

似乎“攻破元大都”这五个字有着千钧的重量,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难以承受。

最终,张士诚只能说一些“竖子狂妄”“小人得志”之类不伦不类的屁话,然后按照朱元璋所说的,定下了攻破元大都之前不会互相攻击的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