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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大人噗嗤笑出声,不再询问,自己思考起来。

花云已经下楼。

城中穿着一身撑得鼓鼓的文人长衫的黑壮汉子,就只有花云了。即便守城的卫兵不一定见过花云,一见这装束就不确定地打招呼:“花将军?”

花云对卫兵点头,道:“先退下,继续守门去。这位大先生,你是贼……北元大官吧?来我们这出使的吗?这里请。”

张昶隐藏身份,扮做投亲富户进城,正细心观察城门口卫兵的应对和来往百姓的神态,听到花云这句话,不由诧异,不明白自己如何暴露了身份,更不明白怎么自己刚到城门口就能遇上朱元璋手下的“将军”。

按理说,将军不应该在城门口啊。

张昶打量了一番花云,看着他这奇怪到让人眼睛略微有些不舒服的装束,拱手道:“这位将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花云道:“没认错。一看就知道你是北元的大官。北元的大官来应天肯定是拿着狗皇帝的圣旨出使的。跟我走,先去使馆待着,不准乱走。”

花云话音一落,一列卫兵将张昶所在的马车围了起来。

其他百姓探头探脑,连赶着进城的人都不急了,都离得远远的伸长脖子围观。

在花云说“狗皇帝”的时候,张昶就立刻脸色一沉。见卫兵将他围了起来,张昶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虽然不知道花云如何得知他的身份,但既然花云已经点明他的身份,他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张昶抖了抖袖子,单手背在身后,沉着脸道:“我乃大元皇帝天使,你岂敢对我无理!”

围观的百姓中发出“哗”的一声喧闹。那声音就像是他们在围观有人杂耍似的,听得张昶脸色阴沉无比。

花云抬了抬眼皮,嗤笑道:“正因为你是什么劳什子天使,我才对你无理。就算是张士诚那家伙派使臣来,我都会恭恭敬敬做足礼数。我们明王起兵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你贼元,我为什么对你客气?别耍嘴皮子了,是你自己跟着我走,还是我绑你过去?”

卫兵齐齐上前一步,腰刀出鞘。

张昶本以为朱元璋麾下的人会更客气一些,没想到草莽贼寇就是草莽贼寇,居然如此无礼。

他又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不再和贼寇废话,转身上了马车。

花云也冷哼了一声,挥了一下手,让卫兵带着马车入城。叮嘱这列卫兵守死了使馆,不可让任何人进出后,花云转身上城楼,并不跟着一同去使馆。

接待?看你趾高气昂的模样,我不揍你一顿算我脾气好!

花云走上城楼后,对陈标笑道:“怎么样?我的气势很足吧?”

陈标对花云竖起大拇指:“很足!”

花云好奇:“朱先生,季先生,我对他这么不客气,你们不说我两句吗?比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什么的?”

朱升没好气道:“你不是没斩吗?”

季仁寿冷哼:“看好他,我倒是想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花云挠了挠后脑勺:“你们认识他?”怎么态度突然这么差?

燕乾道:“两位先生猜测,这个人来应天并非单纯出使,恐怕另有不好目的。如今北元内乱,恐怕他是担心我们趁乱攻打北元,想要稳住我们。”

花云好奇道:“哦?他要怎么稳?”

燕乾摇头:“不知道。只能多小心。”

康茂才看了一眼陈标,道:“标儿说他提出投靠主公,才是大麻烦。这一点我没想明白。他就不能是看到北元气数已尽,想要为自己谋一个好前途吗?”

陈标道:“廖伯伯说,他一直不投降,除了忠诚之外,还有个原因是一家子都在主公麾下,怕连累家人。”

康茂才黑线:“标儿,这个你可以不给我说!”

陈标道:“廖伯伯说可以说,主公也知道,他性格坦荡磊落,没什么不可以说。”

廖永安的妻妾终于怀孕,他欣喜若狂,正在筹备搬家的事,所以这些日子没有一直陪伴在陈标身边。

有了孩子,廖永安总不能还蹭陈家的别院。

不过等安排好家人后,廖永安还是会每日来陈家拜访,一边教导陈标水军的事,一边继续向陈标学习那些奇妙的“格物”。

康茂才感叹道:“廖大将军确实是一个英雄。但标儿,廖大将军比我年纪小,为何你叫他伯伯,却叫我叔叔?”

陈标道:“我爹说的。我也很奇怪,但我爹说就该这么叫。这其中有什么我不懂的理由吗?”

康茂才虽疑惑,但也不好为难一个小孩,便道:“既然是你爹说的,那先这么称呼吧。”

康茂才想,他得找机会问问陈国瑞。

只是他要怎么才能见到陈国瑞?这是个大难题。主公不让他去陈家啊。

花云干咳一声,打断康茂才的纠结:“标儿,你的意思是,那家伙的家人都在贼元手上,不可能主动投靠咱们?”

陈标点头:“能在大元当高官的人,家族势力肯定不小。那么一大家子人,他怎么可能说丢就丢?何况他看上去年纪偏大,自己的前途已经没几年。在他这个年龄,应该子嗣传承才最重要。”

花云摸了摸络腮胡子,道:“也对。他这个年纪就算娶新妇也不一定能生出孩子。他投奔主公,家里人被砍了,他岂不是绝后?那即使当了大官有什么意思,死后什么都没了。”

康茂才也明白了:“所以如果他主动投奔主公,定是身在应天心在大都,是想潜伏进咱们这里捣乱来着。”

陈标道:“肯定如此。待主公势力越来越大,这样的人或许会越来越多。也可能咱们中早就混了他人进来。”

花云不由紧张道:“真的?要怎么把他们踢出去?”

陈标摇头:“难。不过不踢也没问题。只要主公自己能分辨是非,再严格制定和执行律令,臣子皆按照律令办事。那么这个臣子内心是忠是奸有区别吗?论迹不论心,他们做的是忠臣的事,他们就是主公的忠臣。”

陈标这番话一说出来,朱升和季仁寿眼中都带了点激动的高光,那嘴角上钩的幅度特别可怕。

燕乾先若有所思,然后笑着点点头:“标儿所言极是。”

康茂才恍惚了一下,看着陈标的眼神不由带了些意外。

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番话,这天下有名的小军师、小先生真是名不虚传,不仅聪慧,更是一位狂生。

只要君王圣明,那么无论忠人奸人都会成为忠臣,只是何等狂妄之语?

不过一想小军师的战绩功劳和打仗风格,陈标如此狂傲,康茂才也不太惊讶了。

花云嘿嘿笑道:“标儿,如果那人真的要留下来,你难道会同意?”

陈标摊手:“我同意不同意有什么意义?要看主公是否同意。”

朱升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道:“若是标儿你,会同意吗?’

陈标道:“会。他若真想留在应天做些什么,定是要身居高位、成为主公心腹才行。以他大元高官的身份,他想要获得主公青睐,不使出浑身解数怎么行?他在达成目的之前,一定会比忠臣更忠诚,比贤人更贤能。主公麾下正缺人,有人主动来干白工,不好吗?”

花云很损地道:“他若最后背叛主公,肯定丢脑袋。没了命,什么功名利禄都没了,确实是干白工。”

众人都不由莞尔。

虽然这很损,虽然君子不应该幸灾乐祸,但季仁寿还是差点没忍住笑:“标儿,你说主公会留下他吗?”

“我哪知道?”陈标趴到窗台上,“啊,今天正哥还是没来。为什么会这么慢?难道正哥真的伤得很重?”

被陈标惦记的朱文正真的伤得很重吗?

也不是很重,至少不耽误他丢官之后,开开心心骑着马去李文忠和陈英那里转悠了一圈。

“唉,我挨了义父的打,还丢了官,只能回应天陪着标儿了,我好惨啊。”

“没有官职的我,每日无所事事,先睡到日上三竿,再跟着标儿吃喝玩乐,生活好空虚啊。”

“不知道标儿是不是又钻研了什么新菜,新菜是咸口还是甜口。丢了官的我,只有标儿亲手做的美食聊以慰藉了。”

“你怎么光听不说话呢?你们是我至亲手足啊,都不安慰一下可怜的挨打了还丢官的我吗?”

朱文正得意洋洋。

李文忠和朱文正打了一顿,提着刀追了朱文正两条街。

陈英叫人把朱文正的行李都丢了出去,把朱文正关在了将军府外,闭门给朱元璋写信。

朱文正叹着气,感叹着“人心真坏,我丢了官,连手足至亲都不肯收留我”,嘴角疯狂上扬,心满意足回应天。

朱元璋得知了此事,李文忠和陈英的信还没到,他的信已经加急送了出去。

两个小兔崽子!不准学朱文正!你们要是敢学他,我就罚你们双双去广西打仗,今年也别想回应天!

就算是朱文正那个小子,伤好之后也得立刻去广东上任!

李文忠和陈英接到信,深深叹了口气,被迫息了挂印辞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