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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秀喝了一大碗红糖姜水, 身上暖和了,肚子也饿了。

“师父,这驴肉真?香, 我先尝尝。”

武兴听说有好吃的, 赶紧跑了出来?。

只是他今天在陈家吃了太多, 这会儿战斗力明显下降,只吃了两个就吃不下去了。

饶是如此, 他还是扶着肚子, 对梅娘连声赞叹。

“二姐, 这驴肉火烧真?好吃!给我留点啊, 明天早上我还要吃!”

武大娘没好气地说道:“饭碗刚撂下就惦记下一顿,你是个猪托生的吧?就知道吃,还不赶紧谢谢你杜秀姐,没有她,你能?吃得上驴肉?”

武兴连忙对杜秀道谢,杜秀吃得正欢,赶紧起身回礼,差点儿被驴肉火烧噎着。

杜秀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给梅娘留下一半的酱驴肉, 就要起身回去,说是让家里人也尝尝这驴肉火烧的美味。

外头天色早就黑透了, 梅娘送她出去,在街上东张西望,却连一辆马车都没看到。

年关将至,出来?跑活的人也少了。

杜秀喝了姜糖水才发?了些汗, 被冷风一吹又咳嗽起来?,梅娘很是担心, 拉她又回了屋。

武大娘听说外头寻不到马车,就要叫武鹏武兴去送杜秀,可是武鹏因为白日里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正呼呼大睡,好不容易摇醒了,又哇哇吐了起来?,眼看着是爬不起来?了。

武兴则是吃多了,捧着肚子靠墙坐着,闻到武鹏酒气冲天的味道已?经是难受得不行,见他又吐了,自己也伏在炕上干呕起来?。

武大娘忙完这个忙那个,手?脚都停不下来?,只能?叫杜秀再等?等?。

武家乱成一团,杜秀哪里还坐得住,直说没事,她自己回去就行了。

梅娘知道她家也是北市口的,离三条胡同并不远,可是大黑天的叫她一个小姑娘回去,她实在不放心。

梅娘怕她路上再着凉,便把自己的披风给杜秀加上,又拎起擀面杖,跟着杜秀出了门,要送她回家去。

至于她,为了干活方便只穿了件家常的袄子,又在炉子边忙了半天,浑身热乎乎的,并不怕冷。

杜秀推辞不过,只得随着她走了。

清冷的月色照在雪地上,折射出幽幽的光芒,此时许多人家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不少灯笼已?经点亮了,上有弯月,下有烛火,月光和灯光驱散了街上的黑暗,夜色显得格外朦胧美丽。

杜家跟武家不过一炷香的路程,两人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听着某户人家传出来?的欢笑声,心里并不害怕。

梅娘跟杜秀说着闲话,路程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半。

杜秀年纪小,还有几分少年心性,这会儿得了梅娘亲手?做的酱香驴肉,又让梅娘亲自送回家去,自觉得被梅娘看重,一会儿被家里人看到梅娘,肯定?也会羡慕她这样得师父的宠,心情越发?雀跃起来?。

她指手?画脚地跟梅娘描述着几个小侄子侄女抽陀螺踢毽子的情形,说到她踢毽子可是打?遍胡同无?敌手?,手?里拎着沉重的篮子,还要跟梅娘炫耀她的绝技,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一处冰面上,重重地摔了一跤。

夜色昏暗,梅娘连拉她都来?不及,眼见她抱着脚痛得蜷成一团,越发?不敢轻易动她了。

“杜秀,你是不是扭伤了脚?”

杜秀咬着嘴唇点点头,带着哭音说道:“师父,我这只脚好像动不了了,屁股也好疼……”

梅娘心里着急,抬头看看四周空无?一人,喊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只得对杜秀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叫你家人。”

她刚要走,衣角却被杜秀紧紧拉住。

“师父,我、我怕……”

她受了伤寸步难移,四周又黑又冷,如今梅娘又要暂时离开?,她心里顿时就恐惧起来?。

梅娘只得蹲下来?安慰了她几句,可是杜秀此刻把她当成了全?部的依靠,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身上又是疼又是冷,不住地发?着抖。

梅娘无?法,只好再次抬眼看向四周。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顿时眼前一亮。

“杜秀,这个胡同往里去就是周帽家,我去找她家人来?帮忙。”

杜秀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确是周帽家的胡同,这才稍稍放心。

她松开?手?,紧张地点点头。

“师父,那你快点回来?。”

梅娘拍拍她的手?,转身便朝周家跑去。

杜秀眼睁睁看着梅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胡同里,不由得蜷起身体,把自己紧紧地抱起来?。

她安慰自己,很快的,师父和周帽她们很快就会来?接自己的。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杜秀以为梅娘这么快就带人来?了,顿时满脸喜色地抬起头。

可是她还没等?看清眼前的情形,一只冰凉的大手?就瞬间捂住了她的嘴,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嘴里就被硬塞进了一个药丸似的东西。

那只手?强逼着她把药丸吞了下去,让她吐不出来?也发?不出声音。

随即,她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扛了起来?。

她立刻发?觉到事情不对,她想?呼救,却喊不出声,想?伸手?打?人,可是对方的身体却如铁塔般结实,她的小粉拳打?在人身上,就像是在挠痒痒。

情急之下,她拼命想?要吐出嘴里的药丸,可是那药丸就像是粘在了喉咙里,根本吐不出来?,很快就化开?了。

她知道这不对劲,便不再抓挠对方,而是费力地抬手?捏着自己的喉咙,想?要阻止药性发?作。

撕扯中,她感觉到领口一松,披风滑落到地上,刺骨的寒风席卷而来?,她浑身发?冷,越发?动弹不得。

杜秀张了张口,却再也无?力挣扎,意识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夜晚的京城街道几乎没什么行人,顾南箫纵马飞驰,被寒风吹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心情。

他紧了紧马缰,让坐骑放慢脚步,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形。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奔到了南城。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他的心境越发?平和起来?,像是找到了某种归属的感觉。

顾南箫信马由缰,缓缓行到了北市口。

见顾南箫朝着走过兵马司衙门,走过梅源记,向着武家的方向而去,身后的金戈和铁甲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大年下的,又是夜里,主子不会是想?去找梅姑娘吧?

金戈的小脑瓜开?始飞速地运转,如果?一会儿顾南箫真?的去了武家,他要编一个什么理由,才能?让一切显得合理一点儿呢?

过小年巡街偶遇也就罢了,腊月二十八夜里跑去人家,这也太?突兀了吧?

武家的人会不会以为顾大人脑子有病?

幸好顾南箫没有让金戈太?为难,他路过武家的时候不过略停了一停,就继续向前行去。

金戈和铁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

冬夜的南城静谧而美丽,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这样的夜晚,处处透露着京城的富足与安稳。

过了武家,顾南箫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再往前走也没什么意思,便兜转马缰,准备掉头回去。

金戈和铁甲见他要往回走,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跑了这么半天,他俩都快冻僵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胡同口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这叫声不大,而且才发?出一半就像是被捂住了似的强行打?断,可是在安静的夜晚,听起来?已?经足够清晰。

顾南箫眉头一皱,立刻策马朝着叫声的方向奔去。

金戈铁甲不敢掉以轻心,立刻紧随其后。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到了一处胡同口。

雪地里已?经空无?一人,地面上似乎有几处凌乱的脚印,却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金戈和铁甲不用他吩咐,立刻前后查看了起来?。

顾南箫正要下马,视线却落在雪地上的某件物事中,顿时脚下一顿,差点儿蹬空。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接跳下了马,大步走到那东西前面。

离得近了,他看得越发?清晰。

他只觉得浑身如堕冰窟,生平头一次,他的心里升起一阵压不住的恐慌。

他一把将那东西抓在手?中,在雪地折射出来?的光芒中,他把这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

淡蓝色绸面,银线绣梅花,白狐皮领……

这是梅娘的披风。

就在五日前,她还特意指给他看,一脸得意地说她做了新披风。

她的笑脸还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此刻顾南箫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的披风在这里,人又会在哪儿!?

他不敢想?下去,手?中的披风却不由得被他抓得死紧。

金戈和铁甲查看了四周,返身来?向他汇报。

“三爷,附近没发?现什么人,没有其他异常。”

两人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顾南箫手?中的披风上。

看到那熟悉的颜色和图案,金戈和铁甲双双变了脸色。

“这是……这是不是……”

连他们两人都认得出来?,更?何况是亲手?猎了这条狐皮的顾南箫。

两人不敢再说话,哪怕他俩从小跟随顾南箫,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凝重铁青的脸色。

手?中的绸缎冰凉透骨,刺得顾南箫心神?俱裂。

他一个转身,冷声道:“即刻封锁南城,所有人不得出入!所有街道口设卡盘查!传令叫兵马司和巡捕营人都过来?,彻底搜查方圆五里所有宅院,一户也不许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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