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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末,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了起来,人们纷纷换下?了厚重的棉袄和毛皮衣裳,穿上?了颜色鲜亮的春衫。

马上?就要到第二批学徒考核的日子,南华楼和梅源记两边的学徒都拼了命地?学习练习,生怕被别人比了下?去,梅娘这几日两头跑,忙得连家都顾不上?回。

这日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忙着安排南华楼当日的菜谱,又指导几个学徒做菜,忙完了就准备去梅源记。

谁知?她才出了门,迎面就看到武大娘走了过来。

“娘,您怎么来了?”梅娘一见到武大娘,便?迎了上?去。

武大娘手里提着个大包袱,看到她就拉住了她的手。

“你呀,怕是忙昏了头,都不记得多久没?回家了。”

梅娘讪讪一笑,说道:“娘,我忙完这几天就回去看您……”

武大娘哪里听她的,拉着她的手进了南华楼。

“我可不信你的了,这话鹏儿替你说了几次,哪次你肯回去了?”

梅娘见她不高兴,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娘,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武大娘拉她在一处空桌坐下?,才说道:“家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儿?我是想着这些日子越来越热,你一直不回家,只怕连换季的衣裳都没?有,就给你送过来了。”

武大娘一边说,一边打开手里的包袱,果?然里面是几件梅娘的衣裳。

“这两件都是给你新做的,我想着你比去年?似乎又长高了些,就让裁缝做大了一寸,你去里面试试看。”

梅娘拗不过她,只得抱着包袱回了屋。

武大娘抬头见银禾正?在一旁看热闹,便?想起一件事来。

“那个,你叫银禾是吧,快过来,我也?给你做了点儿东西。”

没?等银禾反应过来,武大娘就掏出一对套袖,递给了她。

“今年?家里宽裕了些,买了几块好料子做衣裳,这块窄布做不了什么,扔了又可惜,我就给你做了一对套袖,回头你做活好戴。”

银禾看着手里那簇新的套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做活?”

见银禾一脸的不敢置信,武大娘反倒奇了。

“你成日跟着梅儿在厨房里,不是帮她干活的吗?”

银禾手捧套袖,一时间无言以对。

在外人看来,她成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梅娘,好像的确是帮她干活的。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长这么大,她连给主家倒茶的活计都没?做过,更别提做饭打杂了!

这话又怎么跟武大娘说,毕竟武大娘也?是一片好心。

在武大娘殷切的注视下?,银禾万般无奈地?戴上?了套袖。

“嘿,我就说这套袖做得好吧,你瞧瞧多合适,正?配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银禾抽了抽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看来武大娘对她的误解不是一般的深啊。

好在她不用应付武大娘太久,梅娘很快就换好衣裳出来了。

“还是娘的眼光好,这新衣裳我穿着正?好。”

武大娘一脸自?得的笑,说道:“那是自?然,我看着你比娟娘还高了一些,就特意照大一点的衣裳做的,你才十七,这两年?还得窜一窜个子呢,做大了总比做小了强……”

武大娘完成任务顿觉心满意足,想着梅娘忙,就催她快去。

梅娘刚出门,就看见金戈骑着马飞奔而来。

今天怎么这么不巧,一出门就会?遇到熟人。

金戈一到大门口就下?了马,随手把缰绳塞给伙计手里。

“梅姑娘,您在店里呢,这可真是太好了!”

梅娘略带无奈地?笑笑:“怎么了,是顾大人有什么吩咐?”

金戈嘻嘻一笑,说道:“梅姑娘果?然聪明,我们三?爷要出门几日……”

他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明儿一早就启程,随驾去西山,梅姑娘若是有空儿,不妨一同去转转。”

梅娘起初听他说顾南箫要出门,心里还有些失落,又有些紧张,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去办案,再一听金戈邀她同去,心里就不由得一松。

顾南箫不像是个公?私不分的人,若是能带她一起去,应该没?什么要紧事。

她摇摇头,说道:“这几日正?忙着呢,实在腾不出空儿来,顾大人这几日吃饭怎么样?要不要带些吃食路上?吃?”

就算她有空也?不想去,她才刚跟顾南箫在一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跑什么。

金戈答道:“三?爷说,不用姑娘做什么,免得太过劳碌了,再说如今天热了,带了吃食也?搁不住,倒是上?次那个什么黄油饼干,若是姑娘得空就做一匣子。”

那饼干方便?携带又容易储存,最?重要的是味道好还能压饿,难怪顾南箫念念不忘。

梅娘应了下?来,见金戈不走,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金戈腆着脸笑道:“小人想着,要是梅姑娘您方便?,就多做些,让小人也?能尝尝这黄油饼干的滋味。上?次三?爷拿了饼干回去,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别说分给别人吃,我们连看一眼都不行,小人闻着香味却吃不着,别提多揪心了……”

听他说得可怜,梅娘和武大娘都笑了。

“这孩子可怜见的,为?了口吃的就这么求人,梅儿,那个饼干难做吗?”

“不难做。”梅娘对武大娘说完,又转向金戈道,“正?好黄油还有,我多烤些就是,你多等一会?儿,一会?儿出锅就让你吃上?。”

金戈听了大喜,连连对着梅娘道谢。

左右等着的时间十分无聊,金戈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又感激梅娘答应让他吃饼干,便?跟武大娘聊起了八卦。

武大娘本来还想着回去做烧饼,可是一听金戈这八卦竟然跟梁家和史家有关,那就怎么也?挪不动脚步了,别说卖烧饼,就算是有人送金饼,她也?不想回去了。

原来金戈说的是史贞娘的事,如今史家已经被流放,随着史贞娘在流放阵营里的缺席,关于史贞娘有孕的事也?被传播开来。

史家一案,史贞娘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不过是被史延贵狗急跳墙拉下?了水,严格追究起来,史贞娘顶多算个知?情不报。

毕竟史延贵计划绑架梅娘的时候,史贞娘刚撞了墙奄奄一息,怎么也?不可能爬起来去参加绑架梅娘。

所以当她在大牢中被查出怀孕之?后,就被顺理成章地?免除了罪责,发还夫家,也?就是梁家。

彼时梁坤已然踏上?了去广西的路,梁家老两口住在城外一个村落的破屋里,官差七转八折才打听到梁家的住处,早就不耐烦了,把史贞娘往梁家一扔就回去交差。

自?打梁坤走了以后,梁鹏成日喝酒,梁付氏一共就得了梁坤二十两银子,不过几天就被他喝酒连偷带抢地?搜走了一大半,两人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肯收留怀着野种的史贞娘。

梁付氏一见史贞娘就跳着脚破口大骂,又把梁坤临走时写的休书往她脸上?一拍,直接把大门一关,史贞娘是死是活跟他们再无关系。

史贞娘怀着身孕,又在大牢里被磋磨了这许久,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连回城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是回城,她也?无处可去,当初史家的宅子被史延贵抵押给那几个地?痞无赖,被当做罪证没?收入官,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至于史二太太费尽心机为?她留下?的嫁妆,因为?史延贵乱咬一气,也?全都成了罪人私产,一并入官,其中一部分还拿出来赔偿给了杜家。

父母都已被流放,她连亲人都没?有。

史贞娘走投无路,便?解下?腰带,往梁家那破屋的门口一挂,准备一了百了。

可那屋子年?久失修,木头早就朽烂,史贞娘虽瘦弱,那门梁也?禁不住,史贞娘才一蹬腿,破烂的大门便?轰然倒塌,史贞娘整个人连同门框一同摔落在地?上?,连墙都跟着塌了一多半。

这下?梁鹏和梁付氏存身的破屋更住不得人了,梁付氏连活吃了史贞娘的心都有,可再打再骂那屋子也?是彻底完了,梁付氏和梁鹏只能拖着史贞娘去找保甲求个容身之?处。

保甲得知?这两个老不修居然逼得自?己的儿媳妇在家门口上?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村里出了这样人命官司,传出去谁还敢把闺女嫁到他们村来?

原本只是看在这一家三?口可怜,梁坤又好歹是个秀才,地?方保甲才勉强收留了这三?人,可是一看梁坤不在,梁鹏和梁付氏又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差点儿就逼出人命来,还哪敢容留他们,直接把这三?人送回了狗尾胡同。

可是狗尾胡同的宅子早就被史延贵抵押给了那几个帮他绑人的无赖,那几个无赖吃了这么大亏,又抓不到已经蹲了大牢的史延贵,实在气不过,从?牢里一出来就把这宅子给占了。

梁鹏等人一露面,就被几个无赖打个半死,直接叫他死了要回宅子这条心。

好在那几人还算讲义气,没?有对梁付氏和史贞娘动手,只把她们撵出去完事,三?个人无家可归,梁付氏只得取出缝在衣服里的几钱碎银子,赁了一处紧邻茅坑的小房间住下?。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够凄惨了,谁知?没?过两日,又爆出一件大事,史贞娘跟人私奔了。

那日史贞娘自?尽未遂,就再也?没?了自?杀的勇气,而梁鹏和梁付氏因为?逼了史贞娘上?吊,而被那个村子的保甲赶出来,便?不敢再把史贞娘赶走,生怕她又要死给别人看。

只是闹了一场,他们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要是史贞娘真的有了什么好歹,别说保甲,衙门那边也?不会?放过他们,毕竟人家千辛万苦把史贞娘交还夫家,可不是让他们老两口弄死了玩的。

于是这么三?个人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史贞娘是无处可去,梁鹏和梁付氏却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紧,只能带着她流落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