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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湘笑,“楚王辈份高,哪儿好意思这么跟侄子辈争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关键时刻瞎要面子。”

荣烺又笑了一回楚王。

她是个大嘴巴,说这事儿时也没背人。荣烺这话便在宫里传扬开来,继而向宫外蔓延。楚王很是不傻,一听到公主殿下对他的点评,他老人家那浑身的病立刻无药自愈,穿戴好亲王服饰进宫,向荣晟帝请辞,想回藩地去。

荣晟帝挽留他,“王叔祖待太子大典后再回藩地不迟。”

楚王愧道,“臣那狭隘心思都叫公主看出来了,臣再无颜留在帝都。还请陛下允臣所请。”

荣晟帝也知道荣烺大嘴巴说了啥,哎,他忙说,“公主不过小孩子,随口胡言,王叔祖不必放心上。”

楚王羞惭道,“公主天真聪慧,不瞒陛下,臣的确是伤心极了。”说着便哭了起来。

楚王口才颇佳,自当年跟随太、祖皇帝起兵,到转战天下的艰难,到先帝立太子时他就是副使,到今上幼年登基国朝艰难,一直说到现在,“臣原想着臣这一把年纪还能再见到东宫册立,怎么也能为册东宫的事出些力的。没想到陛下嫌老臣年迈,只叫老臣闲着。老臣心里很是难过,就一直提不起精神来。老臣心眼儿小,心里有话又不知该怎么跟陛下讲,就想在床上躺着。结果,老臣这小心眼儿叫公主看破了,老臣既羞且愧,再无颜留在帝都,请陛下允臣回楚地去吧。”

荣晟帝顿时头大,他还得先劝楚王别哭了,“我原想王叔祖有了年岁,担心你累着,才让郢王代您的。”

楚王立刻一抹眼泪,挺直胸膛表示,“老臣身子骨儿还成!就是上马抡枪,也问题不大!更不用人代!今儿在陛下跟前,老臣就直说了,老臣可想给太子殿下做副使了!”

是的!

旁的话一概不讲,就是想做副使!

陛下您看着办吧!

荣晟帝打心底后悔当初听徐妃的话,让郢王以宗室宗正的身份做副使,当初的确该先问楚王的。

楚王这么想做,又一把年纪了,而且,这位王叔祖的确一直对他忠心,母后在时,王叔祖就私下向他表示过忠心。

何况楚王满头白发,就这么点心愿……

荣晟帝道,“这样吧。朕再商量商量。叔祖你就先回去,也别总在床上躺着了,叫朕担心。”

楚王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荣晟帝磕了个头,就退下了。

楚王出了这么个难题,荣晟帝也不好直接召郢王进宫让郢王让出副使之位。要找朝臣商议吧,当初内阁更倾向楚王的,连秦齐二人也说藩王中藩王德望最高。

此事,荣晟帝也没劳旁人,当初是徐妃提议,那就让徐妃去办。徐妃抱怨,“楚王都八十多了,做副使那样辛劳,他能行吗?”

“别管行不行,楚王非得干,你说说,凭资质论辈份,郢王能跟他比吗?”

“可这都定下了。”

“让郢王称病。”

徐妃虽不情愿,可她也不想得罪楚王这位宗室长辈。只得将母亲召进宫,将这事与母亲讲了,徐老夫人道,“楚王以后就要回藩地,还是用郢王的时候多。”

“楚王明说他要做副使,能怎么着?”

徐老夫人恨楚王添乱,低骂道,“老不死的!净是添麻烦!”

徐妃与母亲商议,“能不能从孙公府那边透信儿,跟楚王商量商量,让他别闹了。我给他家儿孙弄个爵位如何?”

徐老夫人一寻思,“先开价试试。”

徐妃点头,“母亲你快些给我回信,阿绵的册封礼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我晓得。”

徐老夫人去找孙公府,徐孙两家也是联姻,徐大舅的妻子就出自孙公府,孙公府一直仰仗徐家鼻息过活。听了徐老夫人安排,孙夫人去找楚王妃,楚王妃打发走孙夫人,当笑话一样说与楚王听。

楚王冷笑,“徐家现在当真是今非昔比。国朝爵位他家就能做主了!”

“王爷何必与这些人气恼,倒给他们脸了。”楚王妃道,“正好可趁此回绝国公府联姻的提议。我就说王爷恼了我,亲事也不必再提,叫他们也这样回复徐家吧。”

楚王拍拍楚王妃的手,“就是委屈了你。”

“这有什么委屈的。我从不在意这些。”楚王妃的眼神平和温柔。当初嫁时也以为是火海,没想到会遇到一个真正的男人。

楚王妃道,“我只担心这次得罪了徐家,以后儿孙受苦。”

楚王道,“人不可无远虑,却也不要忧思太过。有我哪。”

楚王妃轻轻颌首。

楚王府没有任何余地的回绝了徐家的条件,徐家无奈,转而令郢王称病。郢王虽气个半死,却知自己能在御前复宠,悉赖徐家之力。他自身也争不过楚王,只能愤愤称病,主动上书说怕不能履副使之职。

荣晟帝令楚王代之。

姜驸马一看楚王为副使,立刻辞让正使之职。姜驸马说的极为诚恳,“楚王不仅是藩王中的长者,也是朝臣中的长者啊。臣自幼听着楚王追随太、祖皇帝的故事长大,臣明白陛下器重之意。还请陛下必要以楚王为正,臣为副才好。”

姜驸马满心都是为荣晟帝考虑,主动请楚王为正,自己甘居副位。

荣晟帝心下感慨,若朝臣都如姜姑丈这般,朕就再无烦恼了。的确,楚王既进入册封使行列,凭楚王的辈份资历,只能为正。

荣晟帝道,“既然姑丈诚心要让,那就这么办吧。”又与姜驸马道,“楚王上了年纪,姑丈多帮衬着些。”

“陛下放心,册东宫乃国朝盛事。楚王只管吩咐,臣必竭尽全力!”

荣晟帝又感慨一回姑丈当真是个极好的人,便让姜驸马退下了。

如此,楚王为正使,姜驸马、秦太师为副使。

对于姜驸马让正使之事,楚王虽心下熨帖,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这事与姜驸马没什么关系,其实是荣晟帝要笼络姜家,方令姜驸马为正的。

楚王对荣晟帝笼络姜家毫无异议,这是正常的政治手段,但荣晟帝不该点郢王进入册封使的行列。

因为若有藩王为册封使,必是他楚王无颖。

荣晟帝无视他这位宗室长辈,才致使事情到这步田地。

楚王接到册封正使的旨意,打发掉传旨内侍,亲自将圣旨奉至偏殿供放。

上午的阳光穿过窗格落在明黄闪耀的圣谕卷轴之上,楚王却是暗暗叹气,陛下虽是国朝正支,以往瞧着还好,如今却偏信妇人之言,行事之荒谬,真是差了郑太后十万八千里。

楚王的视线穿过卷轴,看向更深的地方。太子几乎亦步亦趋的跟随着荣晟帝的步伐,既无识人之明,也没耀眼的政治建树,倒是名声不错。

可光有名声有什么用呢?

窗格将光线切成片片碎金,一直延伸到楚王按在桌沿的手上,脸上。楚王的皱纹在薄金色的阳光中慢慢舒展。一眼就看透他心事的人是公主,看透不稀奇,公主还嚷嚷的人尽皆知。

公主虽一惯快言快语,却并非那种乍乍呼呼的性格,她说出来,传出来,就是让他借传言之势翻身,把郢王挤下册封使之位的。

公主当然不是为了帮他,公主与他并无交情。倒是听说公主与郢王一向不睦。可能公主就是单纯不喜郢王才故意令郢王难堪。

楚王垂下眼皮,又看了一眼供桌上的圣旨卷轴。当天,楚王亲赴罗公府,为荣柒定下与罗公府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