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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帝都的冬天格外冷,琉璃窗结着冰晶样的霜花,总得将晌午方能化去。阳光下,内阁外的老槐树上几片枯黄的叶子随着不知哪儿来的气旋轻轻摇动,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响亮的回禀:西南急报!

裴相立刻道,“快递进来!”

其余几人也都搁笔的搁笔,起身的起身,待军报送来,裴相验过兵部漆封,连侍从递来的裁纸刀都未接,直接就撕开来迅速看过,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将急报递给次辅杜尚书,“总算是稳住了。”

杜尚书看过后,那张素来端方肃正的脸上也慢慢变的缓和,颌首,“胡世子不负陛下所望。”

内阁诸人传阅战报,如今冬日寒冷,胡清到江浙后即将接手战事,虽无显胜,却牢牢的守住了前线,未令镇南国人再进半步。

阁老们都能松口气了。

卓御史道,“恩相,还是快些把这战报上呈陛下,陛下也能安心。”

大家纷纷言是。

这样的喜讯,也不必一起去,前些时日恨不能替裴相当首辅的陆国公不知因何已恢复往时的谦和低调,只是随大溜的露出一些喜悦,也没上赶着要与裴相一起御前回禀,既然陆国公不抢这差使,于是,首辅与次辅同行。

杜尚书一向话少,裴相也不是话多之人,但二人心情都不错。裴相说,“难得今日好天气,看这风云气象,明天也是个晴天。”

“是。”杜尚书不紧不慢的跟在裴相身畔,为表恭敬,他略逊裴相半步,“大祭在即,是个好兆头。”

穆宣帝看到这封战报后也是心下一缓,“胡卿未负朕未负朝廷。”君臣二人说些朝政,穆宣帝留他二人用饭,明天是冬至,穆宣帝要亲去圜丘祭天,故一直在斋戒。皇帝都斋戒了,大臣们自然也一同斋戒,后宫蓝太后都跟着一起吃斋。

蓝太后这一吃斋,皇后太子妃宫妃们也便一起吃了。

宫里太后皇后太子妃都吃斋了,外头有头有脸的命妇们便也跟着吃起斋来

好在也不必吃太久,三天就够了。

大半个帝都城的权贵都在吃斋,独蓝侯府上与陆国公府上吃的心火若焚,蓝侯府与裴相府是正经姻亲,如今冬至未到,就先把年礼送过去了。

年礼之丰厚暂且不提,蓝侯如今除了朝中差使,那是一有空就到裴相家,找妹妹念叨起昔日的兄妹之情。这是正经大舅子,故哪怕裴相觉着舅兄来的忒频繁了些,也不好撵人。

蓝侯简直是悔不当初,当初也不知怎么鬼摸头就把孙女嫁给陆世子了。

如今这隐隐约约传来的流言,孙女已是掉进火坑,可蓝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哪!

是的,裴如玉与穆安之大传陆国公身世流言的事,虽则裴如玉的折子只经穆宣帝与太子两人之手,穆宣帝当时便将折子焚了,可这事还是辗转传回了帝都。

估计知道的都不知帝都官场。

穆安之裴如玉在新伊那是张罗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北疆各州府官员的子嗣都有在新伊书院读书,为了照顾孩子,各家都派了得力的亲戚抑或仆从在新伊安置。这些人得了消息,没有不往家里送了。

而这些知府知州都是外派官,他们得了消息,没有不往家族朋赏那里送了。

其实,仿旁的流言倒还好,实在是陆家这桩流言太过劲爆,里面有兄弟相杀,敌国谍间,甚至还事涉宫闱血统,那简直是――

纵入冬以来,北疆邸报便绝了,却是半点没耽搁消息传播。

蓝侯府不算一等一消息灵通之家,却也知晓了此事,此事暂不知真假,可既有这样的流言传出,也把蓝侯愁的不轻。

其实,蓝侯也不愿信这等流言蜚语,可偏偏,陆侯跟陆国公绝交多年,所以,这睿侯之死到底是不是真有隐情……

蓝侯不过是陆国公府的亲家都如此,何况陆国公府。

陆老夫人近来连素爱听的曲子也不听了,与儿孙们一起说笑的兴致也没了,乍听闻此事,陆老夫人翻手将最心爱的一只琉璃盏摔的粉碎!

陆国公傍晚回府便从夫人那里听闻母亲半日不曾见人,连晚饭都没用的事,陆夫人有些焦灼的叹了口气,“凭谁去,老太太也不应也不见。”

“怎么突然发这样大的脾气?”陆国公坐下接了妻子递来的温茶。

陆夫人欲言又止,陆国公脸色微沉,端茶的手微一迟滞,“老太太知道了?”

陆夫人点头,忧心忡忡的说,“我还交待过不许乱说,老爷,咱们府里还好,我就担心府外会不会也有人信这些无稽之谈。”

陆国公冷声一嗤,放下茶盏,“我去老太太那边看看。”

一入冬,花木凋零,难掩萧瑟。不过福寿堂外摆着经冬犹绿的冬青,很给这院子添了不少绿意。

夜晚时分,廊间屋内已经开始掌灯,灯火摇曳中,往日热闹的院落今日格外沉寂。侍女请安的声音都格外放低三分,陆国公进屋时,陆老太太曲一腿斜歪着身子靠着暖榻闭目养神,垂放在身上的枯腕上绕着一串木色雅光的细珠手串。

听到走路的动静重些,陆老夫人睁开眼睛,见是儿子,吁了口气,“你回来了。”

陆国公未令侍女进屋服侍,他过去单膝跪在脚踏上,“儿子不孝,令母亲烦恼。”

“你是不该瞒我,可我也知道你一片孝心。”陆老夫人拍拍儿子的肩头,自己也坐直了些,“起来说话。”

头晌急怒之后,陆老夫人已经平静下来,问儿子,“你打算如何应对?”

陆国公淡淡,“自然是听太子殿下的吩咐。”

陆老夫人皱纹横生的脸上浮现一丝满意,老眼中似是有两把锥子,冷冷的勾了勾唇,“是这个理。不知太子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太子自有其消息途径。”陆国公的态度依旧冷淡。原本他以为他与太子是嫡亲舅甥兼岳婿的关系,这世上,比他们更近的就是陛下了。但自镇南国师之事后,陆国公看得分明,这个太子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当初急登储位时对他的倚重了。

陆老夫人敏锐的看向儿子,问,“你与太子如何这般冷淡?”

“不是儿子冷淡,太子一向主意大,当初择太子妃时,他便有旁的心意。我这个舅舅,也未见他如何热络。说不得咱们看着是亲的,他倒觉我是权臣要掌控他呢。”陆国公讥诮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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