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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初歇,长夜沉静,正当殊丽昏昏欲睡时,珠帘外传来侍卫焦急的声音:“陛下,末将有事禀告!”

一瞬间,打破了夜的宁寂。

一只玉手挑开帷幔,吩咐了声:“掌灯。”

殊丽点燃大灯,为天子披上外衫,看着天子走出内殿。

大半夜的,出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天子就带着那名侍卫和冯连宽离开了,稍晚,殊丽接到口谕,要她带上十名宫女,乔装随圣驾出宫一趟。

殊丽不敢耽搁,忙挑了十名稳重的侍女,换装后一同去往外廷。

拨开重重侍卫,殊丽带着人来到一辆画毂前,见冯连宽立在一旁,深知天子正坐在里面,只是不知天子要带她们去哪里。

画毂后面停着一顶墨绿小轿,轿帘掀起,像在等待什么人。她规规矩矩立在冯连宽身后,等着那人前来,心里不免泛起嘀咕,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架子,还要天子等待?

刚巧冯连宽扭过头,道:“那是陛下给你准备的,进去坐吧。”

殊丽愣了下,又瞧了一眼紧闭的画毂,更是不懂天子的用意。

车队启程,穿过朱漆宫门和嘈杂的街市,径自朝城楼走去。

虽刚刚下过雨,却是一点儿不影响商家招揽生意。

火树银花的夜景吸引了坐于轿中的殊丽,自进宫以来,她从未出过宫,脑海里关于京城的景象早已模糊,今儿这一回,算是喜出望外的。

瞧着贩卖泥人的街边摊、冒着热气烧麦铺、吹拉弹唱的乐曲坊,似回到了孩提时候,那时每次出街,爹爹都会将她举到脖子上,一起挤在人群中看杂耍,娘亲会依偎在爹爹身边,时不时抬眼瞧她一眼,再柔声说句“别乱晃,当心摔下来”。

那时日子清贫,却是琴曲复奏,念念不忘。

须臾,车队来到城外河边,河边停泊着一艘艘舢板,每艘舢板上都站着一名渔夫。

殊丽步下轿子,扫了一眼挺拔如松的渔夫,他们腰间挂着刀,哪里是普通的渔民。

十名宫女跟在她身后,一同来到画毂前,眼看着冯连宽搬来脚踏,又掀开车帘。

“爷,到地儿了。”

一身月白常服的陈述白弯腰走出车厢,立在车廊上,轻轻敲打着手里的玉骨扇,端的是翩翩玉公子,人静葛巾影。

这样寻常打扮的天子,少了几分凌冽,多了几分温润,叫人稍感亲切,然而当他冷冷看过来时,还是吓颤了宫女们的心肝。

陈述白扫过一众宫女,视线落在了殊丽身上,见她褪/去妖娆的宫服,换了一身鹅黄色交襟长裙,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心中好笑,这丫头时刻保持警惕,生怕有人要害她似的。

“过来。”

这一声无疑是朝着殊丽说的。

殊丽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低头欠身,“爷有何吩咐?”

陈述白低眸,见她俏面白净,未施粉黛,一头浓密秀发盘成两个垂挂髻,髻上绑着两条鹅黄巾带,飘落在肩头,显得年纪甚小,佚貌灵动,这才想起,她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

十七岁的年纪,眼角眉梢透着稚嫩,是他早已握不住的韶华。

可殊丽又与一些十七岁的女子不同,虽外表柔美可人,却还是具备一定的攻击性。

“乘过船吗?”

殊丽摇头,髻上的巾带随之晃动,“奴婢不曾。”

陈述白迈开步子,“跟过来,注意脚下。”

一艘舢板只能容下三四个人,殊丽跟着天子,加上划桨的“渔夫”,最多能再容下一人。

岸边的冯连宽急得直跺脚,顾不得平日在宫人面前的威严,扯着尖利的嗓子往艞木冲,“爷,带上老奴啊!”

他身宽体胖,一踩上艞木,整艘船就剧烈颠簸起来,颠得殊丽险些失了平衡,两只手臂竭力维持着身形,艞板下就是冰冷的河水,谁也不想大晚上变成水饺啊。

从始至终,前方的天子都没有扶她一把。

男人踩在摇晃的艞木上如履平地,很快走到艉部,坐在早已备好的酒水桌前,淡淡看着歪七扭八的宫人们依次步上舢板。

殊丽上了船,转身拉了冯连宽一把,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晕乎。

陈述白:“过来坐吧。”

天子虽发了话,但两人还是分站在侧,没敢入座。

陈述白:“微服私访,就当是寻常人家出游,别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下,两人不得不落座。

待船只缓缓划入河中,冯连宽提起桌上的墨玉壶,为天子倒酒,用银针试毒后,笑道:“爷请用。”

陈述白执起双凤杯,慢慢饮啜起来。

殊丽端坐一旁,猜测起他们此行的目的,既是夜间突然出行,必是遇见了急事。可什么急事能惊动天子,还要走水路?

夜里风大,河水汹涌,舢板摇摇晃晃间,晃吐了不少人。

殊丽胃里也不舒服,俏脸没了血色,但还没到失态的程度。

冯连宽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薄氅,披在陈述白肩头,“爷当心着凉。”

陈述白瞥了一眼殊丽,扯下薄氅扔给她,“披着。”

殊丽想要推辞,却在对上那双眼眸时,闭上了嘴巴,披着就披着,总比挨冻强。

船队抵达河对岸,陈述白轻车熟路地走进一片银杏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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