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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里头的教坊司,好歹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孩,就算在贵人跟前跳舞,这人来来往往的,旁人也不一定记得你是谁。

可若是沦落到外头,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众人精神一震,一个是天上的云,她们是脚底下踩着的污泥,根本不敢有丝毫不惊之意。

“你们四个去。”坊主点了四个。

这是一个比较保守稳妥的数字,若是出岔子,其他几人也能兜着点,也不至于人太多,闹出事来。

几人躬身应下,跟着魏珠一道走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到底有些忐忑,其中一个略年长些的姑娘,往魏珠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子,小小声的问:“娘娘今儿心情怎么样啊?”

问这个,也是怕踩了晦气。

魏珠把碎银子又给她塞回去,笑道:“娘娘千里挑一的慈和人,不必担忧。”

这话四人不信,就算远在教坊司,她们也是听过了,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有人惹着清仁贵妃,跟前斥候的人,全部都血洗一遍,这都不算严重的话,那真的是没有严重事了。

“魏爷爷且怜惜些,奴婢……”她话还没说完,魏珠笑了笑,大踏步往前头走去了。

这是不打算多说了。

众人一瞧,不由得愈加惶恐起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走到清溪书屋后头,魏珠脚步才慢下来,领着她们往里头走,先是叫小宫女给她们上了茶,净手净脸,这才温声道:“跟杂家走吧。”

清溪书屋作为帝王住处,自然一等一的好。

后院又按着清仁贵妃的爱好走,添了几分柔和的雅致,四人走在其中,有点不敢下脚。

贱脚踏贵地的感觉,特别浓厚。

又往前走了走,一个貌美的小宫女负责打帘子,为首那姑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负貌

美,却连门口一个打帘子的都比不上。

等进了内室,各种富贵摆设,尽数晃花了她的眼。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福寿绵延。”四人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姜照皊轻声叫了起,无意跟她们为难,就直接道:“欢快的小曲就成。”

欢快的小曲有很多,为首那姑娘试探了哼了一句,笑着问:“不知娘娘觉得这一首如何?”

见主子点头,四人唱的唱,跳的跳,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倒是热闹起来。

姜照皊看了一会儿,鼓掌笑道:“还挺厉害的。”

什么下腰劈叉,都不在问题,古典舞的柔媚和些许力量的糅合,瞧着很有感觉。

再加上又是欢快的调子,又有几分活泼在里面。

“赏。”她随口道。

想了想,又道:“你们先回,明儿还来一趟。”她道。

瞧着还挺上瘾的,她想着,在里头加入更多的力量,而不仅仅只是女性的柔美,这样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一下风向。

这时候的风向有些不大好,女子渐渐有娇娇怯怯才好的势头。

想了想,约莫是从她这里来的。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她瞧着就是细弱挂的,那手腕纤细的紧,但是她真的可有劲了,要不然在蒙古的时候,也不会惊掉一群人的下巴。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照皊就笑着问:“可否传一些小姐进宫,办一场蹴鞠、打马球这样的活动?”

康熙有些不解,她就细细解释了。

想了想,姜照皊还是认真道:“其实臣妾知道,站在男人立场上,还是觉得娇娇怯怯的姑娘好,但是姑奶奶们身体弱下来,焉能生出健康的后代?”

她不想把女人的作用固定在生孩子上,这样是不对的,生育权是个人权利,女人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跟康熙说,女人健康了,女人才好,他才懒得搭理你。

若是从生孩子的角度上,那就不一样了。

果然康熙感兴趣的望过来,笑着问:“此话怎讲?”姜照皊想了想,认真解释自己的理论。

康熙点头,笑道:“你自己安排就是。”

这样的活动也好,

他也觉得现下的满族姑奶奶们有些不像话,一点都没有当年的威风。

这事不能说办就办,大夏天的,她都懒得动,哪里能叫旁人来踢蹴鞠、打马球,晒出个好歹来,就是罪业了。

到底放下风声去,说是要选拔一个小队。

报名的人,数不胜数。

只要能有点关系的,都想报名,现在进宫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通过家里头的姑奶奶,跟清仁贵妃搭上关系,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能接近清仁贵妃,能被她记住,就代表着好事。

稍微漏下来一点什么,就够众人吃的了。

颜府。

作为清仁贵妃的姑家,这颜府如今也水涨船高,不知有多少人巴结。

她家的姑奶奶,在上一次选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被刷了下来。

但是这不妨碍广大世家子弟想要跟她结亲的心,只要攀上了她,那就是攀上了清仁贵妃,这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然而众人只知外头风光,却不知道内里如何。

颜梦云早已得罪清仁贵妃,没了这登天梯的机会,她父母也不敢轻易把她嫁出去,就怕到时候上头怪罪。

不由得暗恨,郭络罗贵人撺掇小姑娘打头阵,自个儿却躲在后头。

也恨颜梦云不知所谓,竟受旁人撺掇,将家人叮嘱抛在脑后。

“你此间必要报名,亲自跟贵妃娘娘认错去,哪怕负荆请罪,也必须去。”颜家不能在受她的拖累,这样不温不火的处着。

因着这事,也没提前跟姜府打招呼,人家这边很不高兴,觉得他们包藏祸心。

天可怜见的,惯常送入宫选秀罢了,成与不成,全看天子意思,中间闹幺蛾子,还是拢着旁人一起。

当初颜父找过去跟姜父求情的时候,姜父只说了一句:“本官伙着你的政敌玩耍,一道谋划着你,你倒是原谅一个瞧瞧。”

这做姑姑的没脸上门,已许久只送节礼了。

颜梦云也拖成了大姑娘,周遭许多人都扛不住,前前后后的成婚了,只剩下她还扛着。

“额娘,不想去。”她看向自己母亲,泪盈于睫。

当初也是有名的美人,四下里谁不艳羡,说她不是池中物。

如今呢,谁见了都要避开,全因宫里头那个起的

,又叫她去请罪,她请什么罪。

“不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青灯古佛伴一生,也好过……”跟仇人低头。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

在颜夫人的瞪视下,逐渐消音。

“我的儿。”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何尝不知你的痛,但形势比人强,你今儿跟她低低头,到时候嫁的远远的,额娘给你嫁江南去,那里富庶又文雅,你到了那地界,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你,日子倒也快活。”

这般僵持着,再过些日子,就真的成老姑娘了,到时候这一颗老母亲的心,那真真要被揉碎了。

见颜梦云咬着唇瓣,她下了一记猛药:“你瞧瞧几个妹妹,也都到说亲的年纪,你还在,她们就不能说亲。”

这是惯例,没有说上头的姐姐还在,下头的妹妹就成婚的道理。

颜梦云看着外头翻花绳的几个妹妹,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点头了。

终究是一行热泪留下,这心里跟油煎一样难受。

清溪书屋。

等花名册呈上来的时候,姜照皊看着上头的颜梦云三个字,不禁怔了一瞬,笑着问:“说的是未婚的小姑娘们,她来凑什么热闹。”

如今算起来,快二十了吧?

按照现在的惯例来说,早就成婚了,已经不够资格过来这边了。

白苏自然也是问过的,因此见问了,就直接回:“奴婢说了,递册子的奴才说,颜姑娘还未成婚呢。”

这里头问题就大了。

姜照皊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约莫是正在议亲的时候,她突然飞升了,颜家不敢怠慢,这颜梦云自然砸手里了。

“这样啊。”她随口应了一句,就往下看去。

基本上就是八大姓的姑娘了,旁人也竞争不过。

不知不觉间,夏天的小尾巴到了,天气愈加炎热起来,这秋老虎也是不能忽视的。

在畅春园待的久了,康熙也有些不想走,整个政治中心,都往这边移了些,原本想再过些时日再回宫,但是传回来消息,说是吴世璠自杀,这三藩的事,才算是最终结束。

在马车上的时候,康熙就不禁感叹,轻声道:“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啊。”

确实有些不大好过,这一事平一事又起的。

早先刚入住畅春园

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事发生,就是俄方在雅萨克建立一个军事塞堡,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能忍的。

侵占国土的行为,必然是要驱逐。

康熙派了大理寺卿过去交涉,如今还未有个回信,也是在担忧着。

外忧内患。

从未有如此明确的认知。

姜照皊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臣妾相信您,定然能行的。”

在历史上,他确实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

等到一切忙完,已经是来年了。

刚刚过完年,说是破冰之后要去江南,结果先去了盛京谒陵,这江南之行,又无疾而终。

好在松花江上的风光也还行,只是略冷了些,姜照皊前所有为的裹上貂裘,立在船头上,被吹成傻子。

“这么冷的吗?”她刚一撩开帘子,就被冷风吹了个跟头。

不得不说,和盛京的雪比起来,京城的雪就显得有几分婉约和秀气来。

在盛京看京城,像极了在京城看江南。

原来粗狂还有更粗狂。

这漫天的鹅毛大雪,简直要将人淹没。

入目所见,尽是一片素白,好像连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雪。

辽阔、壮观。

天地茫茫一片,什么都被掩盖在大雪下头,看着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