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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殉国了!”

这话似乎不过是瞬息之间,便传遍了整座关州府,自然也传进了容家居住的这座小院。

因着魏瑄和容钰都在战场上,容家一直关注着战场那边的消息。

起初听到这消息时,顾氏还没想到那将军指得是容钰,只是听着有人战死了,她脸上的担忧和焦急就更重了。

“这是已经开战了吗?”顾氏耐不住,冲出家门,便抓住了街上一个行人问道,“大周和戎国是已经打起来了吗?那瑄……魏瑄将军怎么样了?”

她抬眸,却见那行人眼眶通红,脸上不掩悲痛。

那行人是三十来岁的粗壮汉子,模样一瞧便是本地的百姓,闻言,竟似带着悲愤的回道:“那魏瑄将军当然没事!容将军把她换了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顾氏闻言,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那是哪位将军殉国了?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顾氏其实是对这些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的,只是瞧着这人满眼悲痛的模样,便顺着问了一句。

“这仗根本就还没有打起来!”那人气道。

顾氏怔了怔,问道:“那怎么就有将军牺牲了?”

“还不是因为那戎国俘了魏将军,要用她来换容将军!”这事早就传遍关州府了,顾氏注意到的却是这人嘴里的那声容将军。

“容将军……”

她不自觉地跟着重复了一次。

不等她回神,那汉子便已经继续说:“仗是还没有打起来,可想必也不远了!容将军换回魏将军后,不愿被戎国辖制,毅然拔刀自刎了!”

“……你说谁?”

“我说容将军,牺牲的是她,是容将军啊!”说着说着,中年汉子眼里的泪终是落了下来,“容将军先杀了戎国主帅,然后便自刎殉国了!”

话音刚落,只听砰得一声。

顾氏回头,便见身后儿子容威手中拿着的木盆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容威只愣了片刻,就像是疯了一般朝城门方向跑去。

死了。

容钰死了。

顾氏猛地后退了两步,脸色霎时惨白如雪,“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死呢?那那么厉害,她不是战神吗?而且那戎国不是想抢了她去戎国做官吗?她怎么就……死了?”

“做什么鬼门子官!呸!”

那汉子一听,立刻就淬了一口,骂道:“容将军忠君报国,赤胆忠心,怎么可能会去做那卖国贼?!”

他瞪着顾氏,眼里尽是不满。

“戎国是许了她侯位,可不代表容将军便会因此心动。她在边关五年,杀了不知多少敌人,又怎可能跑去敌国?你怎能如此侮辱将军?!”

他脸色很凶,明显对那容将军很是拥护。

如今听着顾氏竟然如此侮辱容将军,立时一脸凶光,吓得顾氏忍不住朝后退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氏咬着唇,眼里的泪已经掉了下来,“我只是、只是不想她死罢了!”

中年汉子见她如此,倒是没那么气了,只是对顾氏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五年,因为容将军,我们的日子好过了不知多少,可现在容将军死了!”中年汉子声音嘶哑,带着浓浓泣音。

于边关百姓来说,容钰的身世其实并不重要。

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守护他们的将军姓什么,只在乎是谁做了这个将军!

“听说那魏将军才找回来,性子温婉,根本不是上战场的料,甚至连骑马都骑不稳。”中年汉子不满的道,“便是咱们的小兵都比她强,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将军,又怎么能上战场?!”

甚至还成了一军副帅!

此等至关重要的位置,竟然交给一个初上战场、连骑马都才刚学会的人,这也实在是太儿戏了。

不仅是他,如今关州府上下谁不这般想?

听说这副帅的位置,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

据说那位陛下甚至还怀疑容将军会投敌卖国,为此,还派了人囚禁了容将军一家……

“如今容将军已殉节报国,足以证明她的清白了!”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按律按法都不该质疑京中贵人的决定,也没有资格。可如今,不仅是中年汉子,关州府百姓几乎都对头上的那位陛下生了不满。

“容将军乃是大周的功臣,不应该落到如此下场的……”

她虽死,可应该赢得身前身后名!

顾氏却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她整幅心神都被容钰死了这件事占据了,她身子晃了晃,恍惚的跑回了身后的小院里,大喊着,“当家的,你听到了吗?阿钰,阿钰她……死了!”

院子里,容贵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身上都染上了一层冰霜。

相比顾氏的崩溃震惊,他却显得平静了许多。

闻言,竟是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从那傅晟找来时,容贵心中便已经有了准备。

他知道,那二十年的荣华,于他的女儿来说,是压在肩膀上沉重的负担,更是她背上的债。还有他们这对从未养过她的父母,这个贫苦的家,也是他的责任。

养恩与生恩,她都记得。

“你这是什么反应?我们的女儿死了啊!”顾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眼泪一直流,“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那么厉害,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她倒是死了,可想过我们怎么办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

“你想说她不孝吗?”不等顾氏说完,容贵便打断了她的话,“瑶芳,是我们让阿钰去换瑄儿的。”

瑶芳是顾氏的闺名。

顾氏张了张嘴道:“戎国人要得本就是阿钰,若不是阿钰,瑄儿又怎么会被俘?况且,这本就是我们欠瑄儿的,也是阿钰……”

“阿钰欠瑄儿、欠魏家的对吗?”容贵补全了她的话,沉默片刻,才哑着声音道,“可瑶芳,二十年前,阿钰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啊。”

“所以你这是在怪我对吗?”

顾氏眼泪流的更凶了,“可我那不是为了她吗?若不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不愿她跟着我们受苦,我又何必去做那等恶事?!”

“若是咱家富裕一点,我又岂会做这些事?我是她的母亲,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我不就是想着要她过得好一点吗?”

“……是我错了,”容贵张了张嘴,半晌,终是苦笑着叹息道,“是我太过无能,是我无法给自己的妻儿好日子。”

那一瞬间,面前本就干瘦的男人仿佛霎时就老了十岁。

而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战鼓声。

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