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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角青筋跳了跳,她咬着后槽牙道:“贵人既然知道小女是他人妾室,怎也不知避讳,哪有男子与闺阁之人如此多言的?”

少年怔了怔,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笑道:“我随性惯了,反正也没人管。”

理直气壮得让人汗颜。

花月气乐了,左右也躲不过去,干脆就与他道:“我是个坏了人家好事、半夜爬主子床飞上枝头的狗奴才,此等行径,如何能招人待见?贵人还是离远些来得好,万一被人瞧见,指不定随我一起浸猪笼了。”

被她这说辞惊了一跳,少年张大了嘴,清俊的双眸瞪得溜圆,看起来像两颗鹌鹑蛋。

一个没忍住,花月当真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肩膀也跟着抖动。

周和珉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生起气来细眉倒竖,就差把不耐烦刻在脸上了,可一转眼笑开,又像漫天繁星都装在了眼里,晶晶亮亮的,灵动又可人。

莫名其妙的,他也跟着她笑起来,笑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她看见他笑,便笑得更厉害了,一边笑一边斥他:“你笑什么!”

他笑着回:“那你又笑什么?”

这不傻子么?花月笑得喘不上气,直摇头,她以为精明如周和朔,请的宾客肯定都是些聪明人,没想到一群聪明人里会夹带上这么一个傻子。

两人就这么对着笑了三柱香。

三柱香之后,有人朝这边来了,少年瞥了一眼,带着近乎抽搐的笑声飞跃过了墙头。花月留在原地捂着小腹,觉得脸都快僵了。

“这位夫人。”几个下人满脸焦急地问她,“您可曾看见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人?”

抚着心口缓了两口气,花月不笑了,她劈手指着那少年离开的方向,毫不留情地道:“看见了,刚从这儿翻过去,你们两边包夹着追,步子快点,一定能把人逮住。”

下人感激地朝她行礼,立马包抄过去抓人。

深藏身与名的殷掌事优雅地理了理裙摆,将脸上笑出来的潮红慢慢压回去,然后掐着时辰回花厅。

李景允跟人说完话一转头,就看见一颗熟悉的脑袋埋在走廊的柱子后头。

他微哂,抬步走过去,弹了弹她的脑门:“不是让你去花厅,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额上一痛,花月退后半步,恭敬地屈膝:“回禀公子,奴婢来寻明淑夫人的。”

“明淑?”李景允想了片刻,恍然,“长逸的正妻,你找她做什么?”

“回公子,这庭院里就她与奴婢能说上两句话。”

眼神微动,他不悦地抿唇:“有人找你麻烦?”

“回公子,没有。”她轻轻摇头,“有公子庇佑,谁也不会把奴婢如何。”

不耐地摆手,李景允道:“你说个话能不能别这么费劲,回公子什么啊回公子,你先前怎么跟爷尥蹶子的,都不记得了?”

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二,花月温软地笑道:“回禀公子,那样太过放肆,自然是要改的。”

无奈地垮了肩,他泄气似的道:“爷不怪罪你,你也别给爷端着这姿态,咱们就照着先前观山上那模样来,成不成?”

花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景允将她拉去一旁无人的角落,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爷宠着你,你就别戳爷心窝子,等今日这宴席结束,爷给你买京安堂的点心吃,可好?”

外头人声鼎沸,这一隅倒是分外安静,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就跳在他的怀里。

李景允心软了,捏着她的手背啄了一口,轻笑道:“不说话就当你是答应了。”

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花月索性沉默,任由他半抱着。

不得不说,三爷哄人还是有一套的,甭管说过多少混账话,只要低下身段轻言慢语两句,寻常姑娘,哪个不得立马就着他的怀抱哭一场委屈?

花月也想学学寻常姑娘,可这回她哭不出来,掐大腿也没用。

幸好,外头很快有人来找他了:“三公子?三公子您在哪儿?”

李景允松了手,低咒了一声,然后道:“你去寻明淑吧,跟她在一起爷也安心些。”

“是。”花月应下,目送他绕过石壁走出去。

还没到用膳的时辰,各处都在喝茶,光西边一个院子就要两壶茶,送茶的奴仆忙得脚不沾地,好几个银壶堆在庭院门口,两个丫鬟不停歇地沏着新茶往里灌。

花月经过这儿,笑着问:“你们可看见明淑夫人了?”

两个丫鬟头也不抬地道:“没看见。”

了然地点头,花月继续往前找,袖袍拂过敞着的银壶,带起一缕微风。

送茶的奴才跑过来,抱起刚灌满的茶壶,急匆匆地往西院去了。

韩天永正在西院与太子麾下的门客司徒风议事,两人立场不同,但有些交情,故而还能坐着喝口茶。

“薛吉没了,禁卫统领总是要提拔个人的。”韩天永道,“还有谁比在下更合适?”

司徒风听得直笑:“天永啊,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禁卫统领这种差事,殿下岂会给你韩家人。”

“我与韩霜又不是一路人。”

“可您二位都姓韩,都受着长公主的年礼呢。”司徒风替他斟茶,笑着摇头,“别想了,眼下太子殿下与长公主正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太子没将你赶出禁卫营,已经算是给韩家薄面。”

韩天永不甘地端起茶,与他相敬,然后一同饮下。

寿宴正式开始的时候,花月随着明淑在南边的小院用膳,明淑抿了两口酒之后,话就多了起来。

“长逸跟我提起你的时候,说三爷宠你宠得厉害。”她拉着花月的手,满眼璀璨地问,“他都怎么宠你的?”

花月有些尴尬,低声道:“还能怎么宠,就给银子花。”

眼里露出艳羡的光,明淑啧啧两声,又抿了半杯酒下去。

“徐公子对你不好吗?”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花月也问了她。

明淑满意地笑道:“他……也好。”

她们是三个人坐的一张长案,花月坐在中间,还没来得及顺着夸赞徐长逸两句,就听得另一边坐着的人开口道:“好在哪儿?”

讶异地转头,花月看见个穿着红底黑边对襟长裙的少妇,眉锋似刃,唇色深红。

她越过她看向明淑,没好气地道:“一个多月没同房了还能叫好,改明儿他休了你你都得给他送一块‘恩同再造’的匾额挂徐家祠堂里。”

花月被她这爽辣的话语给震惊了,一时都忘记收回目光。

少妇朝她看过来,抿了抿红唇:“我是柳家的正妻,与明淑也算相熟,你别误会。”

柳家……柳成和的夫人?花月颔首同她见礼,心想这脾气倒是挺有意思。

明淑有些醉了,也不还嘴,只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她叫朝凤,说话向来不给人留情面,你可别被她逮着了。”

朝凤很是嫌弃地看着她这模样,挥手让丫鬟过来扶她下去休息。

花月想搭把手,可她却把她拉住了:“让她自己去歇会儿就好。”

“朝凤夫人与明淑夫人认识很久了?”花月忍不住问了一句。

朝凤摆手:“你直接喊闺名便是,加个夫人听着也累人。”

顿了顿,又道:“我与她也算手帕交,那人打小与徐长逸一起长大的,徐长逸五岁就说要娶她,到后来,却是活生生拖到了她双十年华,成了半个老姑娘,才不情不愿地抬进门去。”

花月愕然。

不管是大魏还是大梁,姑娘家一般十六就出嫁了,十九还没婆家便要遭人闲话,双十年华才过门,明淑是受过多大的委屈?

“她……”左右看了看,花月压低了嗓门问,“她为什么不干脆另寻夫家?”

朝凤一顿,看着她的眼神里霎时添上了一抹欣赏,不过很快就被对明淑的恨铁不成钢之意给压了下去:“她是个死心眼,人家五岁给她一块花生酥,她能记上十五年,那时候徐家还没发达呢,都赶不上她的家世。后来人家飞黄腾达,也没见多感谢她。”

花月听得唏嘘,轻轻摇头。

朝凤拉了她的手道:“我看你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有些话我就给你直说了,他们这一堆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你趁着年轻给三爷生个孩子下来,然后锦衣玉食地过日子便是,至于什么情啊爱的,不要去想。”

本来也没想。

花月垂眼,余光瞥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院子门口。

奴仆来去匆匆,到处都是人,其中就算多了几个,也不会有人发现。

收回目光,她笑着应朝凤:“我明白的。”

朝凤欣慰地点头,还待再说,却听见外头不知何处传来“啪”地一声脆响,接着就是奴婢尖锐的惨叫声,响彻了半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