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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小声问他:“去哪儿看?”

徐长逸抹了把脸,扯了扯旁边柳成和的袖子,给他递了个眼神:想法子管一管啊。

柳成和很莫名其妙:三爷的人你都敢管,活腻了?

这要是不管,人被五皇子拐跑了可怎么办?徐长逸很担忧,虽然五皇子年纪小,看起来也就是玩心重,未必有旁的意思,但这俩搅合到一起,怎么看也不合适吧?

徐长逸很惆怅,还没来得及想出个主意,面前那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地往正庭走了。

“哎……”他伸了个手。

明淑将他的手拉了回来,低声道:“韩家人跟花月不对付,眼下三爷不在,她跟着五皇子倒是最安全的。”

“是啊,你们慌什么。”朝凤道,“那是个懂事的丫头,不会惹麻烦的。”

倒不是麻烦不麻烦,徐长逸绝望地看向柳成和:“三爷要是问起来,你去答话。”

“我?我还有点事。”柳成和拉过朝凤扭头就走,“回见啊。”

徐长逸低咒了一声。

花月是当真想去正庭看看的,五皇子不跟她说那一套正经的规矩,她也不是个好为人师的性子,跟着糊弄两句,就贴到了正庭大堂外的墙根下头。

然后她就明白了五皇子为什么说他们能看见的都不是真的吵架。

先前在观山上,太子和长公主为似水的事争执起来,还只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眼下十丈之内无人,他俩在屋子里骂得那叫一个痛快。

“宫女生的下贱玩意儿,别以为靠着两分功劳坐上了太子之位,就能把手指戳到我鼻子上来。”周和姬站在椅子上骂,“动我的人,你动,你动一个我动你十个!不是看上赵家小姑娘想纳去做良媛么,我告诉你,没门,明儿我就去把她剁了喂狗!”

“我刚受了父皇的赏,心情好着呢,嗓门比不上你这挨了中宫骂的恶婆娘。”周和朔站在不远处,冷眼还击,“有骂人的功夫,不如回去守着你宫里的野男人,搞女人搞到宫外,也不怕带一身花柳病回去。”

不知是中宫还是花柳戳着了长公主的痛脚,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簪尖一下下地刮在地面上:“你没几天好活路了,周和朔我告诉你,你真以为你身边的人都巴着心帮你是不是?讨好五皇弟,讨好李景允,讨好朝中大臣,你以为这样就能弹劾掌事院,你做梦!今天死的是韩天永,明天死的就是李景允,你护不住他,你也护不住你自个儿!”

心里一紧,花月屏住了呼吸。

“你可真是笑死我了。”周和朔的声音接着从屋里传出来,极尽讥诮,“先前不还跟我抢人?抢不到就要咒人死,嫁不出去的恶婆娘果然是心肠歹毒。不过可惜,景允跟韩天永那样的废物可不一样,你别小看他。”

“我可不敢小看他。”长公主冷笑,“毕竟是能从你那狼窝里把韩霜救出来的人,有本事有谋略,还骗得过你这双眼睛,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花月一动也不敢动,贴着墙壁,背脊一阵阵发凉。

她知道李景允向来是在风口浪尖,可她不知道他的处境有这么可怕,生死全在这两位的一念之间。

周和朔生性多疑,先前被糊弄住了,没有再追究鸳鸯佩之事,可眼下旧事重提,他要是去看李景允胳膊上的伤,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她也不是担心他什么,但怎么说他也是将军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景允要是出事,夫人也不会好过。

脑海里闪过几个光点,花月眯眼沉思,默默掐算如果自己的动作再快点,能不能赶得及救他。

房里的两个人没安静一会儿就继续吵了起来,什么浪荡泼妇,什么贱种杂碎,两位出身高贵之人,骂起浑话来真是一点不输民间泼皮的阵仗。

周和珉听得津津有味,等他们实在骂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才意犹未尽地拉着她离开。

“听归听,你别往心里去啊。”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不对,周和珉朝她笑了笑,“他们吵起来就是什么都说的,也未必真的会做。”

“多谢殿下。”花月低头行礼,又继续走神。

“明日我去你府上找你玩可好?”他问了一句。

花月觉得荒谬,寻回两缕神思无奈地道:“殿下,小女已为人妾室,您身份再尊贵也是外男,哪有外男上府里找人姬妾玩耍的道理?”

遗憾地叹了口气,周和珉问:“找三公子玩也不行?”

“这事小女便管不……”

着了。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花月就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缩,飞快地扭头看他。

眼前的少年一身意气,像春山间最自由的风,潇洒佻达。他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又好似什么都了然于胸,笑弯了眼低眉问她:“行不行?”

“你——”回头看看已经被抛在身后的正庭,又抬眼看看这人,眼里暗光几动,终究是将话咽回去,恭敬地朝他屈膝:“自然是行的。”

“那便好了。”周和珉拂袖,唇角高高扬起,“就这么定下。”

她方才还在担心明日李景允会不会真的出事,眼下他这么一说,花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五皇子在场,任谁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

心放下来,好奇就开始翻涌。

她知道大梁皇室的一些消息,知道中宫和长公主、太子和姚贵妃各自为党争权夺势,也知道六公主七皇子与世无争,不沾朝政。可她鲜少听见五皇子的什么消息,这位背靠着丞相舅舅的皇子,似乎没有野心,但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周和珉挑眉。

下意识地捂了捂心口,花月毛骨悚然地问:“您会读心术?”

“那倒没有。”他戏谑地看着她笑,“是你这人太有趣,心思都写在眼睛里的,寻常人不好看见,可稍微打量仔细,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花月立马捂住了自个儿的眼睛。

“哈哈哈。”周和珉大笑,倚在走廊边的朱红柱子上睨着她,“现在挡也没用了,不妨开门见山,我又不会怪罪你。”

迟疑地放下手,花月眉心微蹙,看着他道:“五皇子人中龙凤,为什么要与小女这等下人纠缠?”

“下人?”周和珉很是纳闷,“你哪里看起来像个下人?”

不解地扯了扯自己妃色的衣裙,又指了指自己素净的打扮,花月问:“我这打扮还不像下人?跟那一群珠光宝气的夫人小姐比起来,就是个野丫头。”

“打扮能说明什么?”他不太认同地摆手,“宫女穿凤袍也是宫女,贵人穿麻布也是贵人。”

“……”您要不别当皇子了,支个摊儿去给人看相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花月没敢说出来,她一开始觉得五皇子脑袋有问题,可眼下一看,又觉得这人好像特别有意思。

他没什么恶意,看向她的眼里是干干净净的好奇和欢喜,说这些也不是要讨好或者调戏她,就是把他知道的吐出来,简单又直接。

“那小女换个问题。”她移开目光,低声问,“您大好的寿宴不去享用,跟小女在这儿站着,图个什么?”

周和珉上下扫视她,笑着道:“我是皇子,有花不完的银子,抱不完的美人。你是李景允的侧室,有夫之妇,我能图什么?”

顿了顿,他还是好心地解释:“当真是觉得你有趣,才想跟你玩。戒心重的人都有奇特的经历,他们多半不会再轻易动心,可你不一样,你戒心重,心却又软,一块花生酥吃了吐,又舍不得扔,像被打怕了的小孩儿,想伸手拿糖,又有所顾忌。”

人世间最有趣的就是矛盾,五皇子最喜欢看的就是矛盾的人。

他这话完全不像个十五岁的人能说出来的,脸上分明还有少年气,可字里行间都让花月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花月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比五皇子大上整整三岁,所以哪怕身份低点,被小孩子洞悉一切还是让她有些抹不开脸。她交叠好双手,摆出自己最冷淡的掌事架子,平静地道:“殿下看人,还是莫要太过片面来得好。”

周和珉笑眯眯地道:“我觉得我看得挺对,就像现在,你不想对陌生人泄露太多,所以你想走了。”

他说着,侧过身子来将她困在朱红的柱子边,眼眸垂下来,深深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十五岁的个子为什么会比她高这么多?花月想瞪他两眼,可个头矮就显得没什么气势,她抿唇,没好气地道:“多谢殿下,可是若还有下一回,小女还是会出卖殿下的。”

想起自个儿被宫人围追堵截的惨痛模样,周和珉脸上终于露出了少年人该有的羞恼,他放了手,哼声道:“那我便不去保你的心上人了,明儿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走就走吧,这点幼稚的威胁能吓唬谁啊,花月不屑,心想自个儿哪来的心上人。

然而,她的手不知怎么地就伸出去,把人给拉住了。

周和珉一顿,回眸挑眉,正待揶揄她两句呢,却见走廊拐角过来了几个人。

“不是什么大事,还请三公子替咱们美言几句。”

“是啊,都是一家人,多半是误会。”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那个一身青白色银绣百兽袍,清俊的眉眼一抬,正好就与他的视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