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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取出捡到的那只双鱼国扳指,以及雪怡的手帕,放在桌子上:“这是你的东西吧。”

令狐先生瞳孔开始收缩。

似乎这一刻,连他的心脏和血脉都似也跟着收缩。

他垂下眼帘,似乎在平复内心的情绪,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还有呢?只凭一个扳指吗?”

“有,当然有。”

陈牧说道。“比如之前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其他肉都吃,也吃鱼肉,可你偏偏就没碰过拥有两条鱼的那盘菜。”

“有问题吗,我不喜欢那个口味。”令狐先生笑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可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很牵强了。”陈牧摇了摇头。“恰巧我认识一个双鱼国的朋友。”

令狐先生好奇道:“双鱼国的朋友?可否告知姓名?”

“不能,谢谢。”

陈牧很干脆的拒绝,并且说道。“但我可以透露她以后的身份,或许某天,她就会成为我的炮大友。”

令狐先生微微一笑:“那恭喜你了,看来她一定是位美女。”

陈牧拿出一摞笔录说道:“就这两点,其他的证据也没啥必要了。比如我查了武神通这近几年的活动轨迹,发现他比较喜欢去一间‘德无’的茶馆喝茶,而那家茶馆在学院对面。比如九尾狐为何会有阴阳家的秘籍等等。”

陈牧将笔录扔在桌子上,语气冷淡:“当你有了嫌疑人的时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的确是实话。

没有嫌疑人,就如无头的苍蝇乱撞,总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有了嫌疑人,便等于有了目标。

案子也就容易多了。

令狐先生静静的看着陈牧,就像是在看一面镜子,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震惊:

“我是那个皇子,可你们……如何抓我?”

令狐先生承认了。

他本可以再多胡搅蛮缠一段时间,为自己找脱身的计划,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阮先生手有些发抖。

杯子里的清酒也洒出了一些。

今天他只是来安慰朋友,可没想过安慰的这个朋友是双鱼国的皇子,心里甭提有多悲催了。

“你觉得你没罪?”陈牧问道。

令狐先生用一种很干净的眼神盯着他说道:“我有什么罪?我是双鱼国皇子,可我从来不知道什么祭坛之案,因为我也是受害者。”

陈牧犀利的目光紧攫住男人:“你是祭坛一案的主谋。”

令狐先生摇着头笑了起来:“你确定?”

陈牧不说话了。

自始至终,这个案子的主谋是武神通。

自始至终,令狐先生没有参与过任何一个环节,没有去过祭坛,也没有抢夺过天外之物,也没有过野心。

若有唯一的环节,那就是令狐先生阉了自己。

但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现在令狐先生说自己是‘受害者’,那就是被迫的,说明这件案子已经与他扯不上太多关系。

甚至,现在的令狐先生可以被人同情。

他原本只想快乐无忧的生活,可手下却强迫着他去做一些有野心的事情,于是他开始反抗……

当然,这是令狐先生嘴里的剧情。

罗生门谁都可以上演。

陈牧道:“冥卫不会管你无辜还是有罪,只要你有威胁,必然会除掉你。”

在大炎王朝,冥卫就是律法!

令狐先生俊朗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有一丝怅然:“我是好人。”

对,没错。

眼前这位令狐先生是个的的确确的好人。

他的朋友们从未怀疑过他的品格,公认他为君子。他的学生们永远都保持着敬爱和怀念,公认他是最好的先生。

他写的诗词挂在文曲榜上。

他弹奏的古筝乐曲让无数雅人为之倾倒。

他有很多朋友。

大儒、高官、才子、佳人、郡王、将军……

有时候名声往往会救自己一命。

如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是因为他是‘受害者’,而将他迫害入狱,这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尤其他是双鱼的皇子。

即便这皇子早在很久之前被废,也依然是皇子。

所以,冥卫不能抓!

令狐先生给陈牧倒上一杯酒,缓缓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想过去开启什么宝藏,你信吗?”

“在你夫人死之前,我是不信的。在你夫人死之后,我是信的。”

陈牧轻呼了口气。

他转移了话题:“那我们谈回九尾狐吧,能消灭这只妖狐,你功不可没,毕竟是你几番暗示我。”

当初在学堂,令狐先生讲了一个故事。

书生与狐狸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并不是讲给课堂孩子们的,是讲给陈牧的。

在酒楼吃饭时,令狐又用插花的方式给陈牧留下深刻印象,让陈牧在搜查他的家的时候,找到妖狐修行地点的线索……

很多次,很多方式,令狐都在给陈牧传递信息。

信息就是:

我现在被妖狐困住,身不由己,希望你能来救救我。

令狐是个聪明人。

他比狐狸还要聪明。

就像他故意装作自己不识水性,被阴冥王踹下去后,以生命的代价将九尾狐引了过去。

“九尾狐从未害过你,从未打算伤害过你。”

陈牧语气有些复杂。“甚至它宁愿以毁掉自己修为的情况下,保持自己的雌雄同体,最后帮你修复身体。”

这是陈牧对九尾狐敬佩的原因。

为了爱人,彻底的爱。

令狐先生道:“可它害过别人,这就够了。最重要的是,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它的位置。”

他拿起筷子,继续吃着肉片,酒却始终不喝。

“你很饿吗?”陈牧问道。

令狐先生摇了摇头,看向阮先生:“这是最后的晚餐。”

阮先生刚要询问,陈牧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可它符合你追求的爱情方式。”

听到这话,令狐先生饶有兴趣的问了起来:“不知在陈大人眼里,我的爱情方式是怎么样的。”

陈牧想了想,语气比先前更加认真:“柏拉图爱情。”

令狐皱眉。

显然,他听不懂。

陈牧道:“你喜欢追求精神上的爱恋,所以你以为雪怡和艳怡也一样会喜欢这种爱恋方式,你毫不犹豫的切掉了自己的根。

因为在你看来,哪怕你最终变成女人,也一样能享受这种纯粹的爱情。

就像插花一样,最美的,最纯粹的,才能让人最舒心。”

令狐君脸色变了。

这是他第一次用认真的目光审视陈牧,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陈牧接着说道:“可惜就如我之前说的,雪怡和艳怡一直生活在青楼里,她们的思想观念已经被欲望和身体侵染过,精神恋爱对她们而言是太缥缈的东西。”

令狐君沉默了半响,无奈点头:“对,你说的对,我高估了她们。可是内心,真的很爱很爱她们。所以我后悔了。”

人终究是有欲望的。

没有谁能真正做到精神层次的爱恋,尤其是在最为青春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人的欲望才是最强烈的。

“你在厨房烧水了吗?”

陈牧忽然皱眉。“我怎么听着有茶壶响动的声音。”

令狐君愣了一下,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推开房门,朝着厨房走去,脑子里还在想着陈牧的话语。

可就在他准备进入厨房时,却停住了脚步。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脸色开始惨白。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因为在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女人。

女人一身雪衣,美的像雪莲一样。

她侧身对着他,正在吹一根碧绿色的玉箫,虽然没有声音,但似乎她正在酝酿情绪。

“艳怡?”

令狐君吓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那是深层次的恐惧几乎渗入到了骨子里。

他很少有这般失态的模样。

可现在却发生了。

陈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屋内,幽幽盯着他:“所以是艳怡,对吗?”

令狐君猛地看向他。

他张着嘴巴,想要愤怒的呐喊,想要求救,想要诉说自己的委屈,可最终没有一个音符吐出来。

他再次看向角落——

女人不见了!

刚才似乎是眼花了。

但令狐君明白,他的的确确看到了。那女人刚才的的确确就坐在那里,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不是好人。”

陈牧轻抚着墙壁上的抓痕,那是女人挣扎时留下的抓痕。

他拿出那片指甲。

那是女人在挣扎时,不小心折断的指甲。

于是陈牧转身走出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我在外面等你,另外,你最好换身衣服。”

……

陈牧和阮先生走出院子。

陈牧挥了挥手,潜伏已久的冥卫如鹰犬围住了院子。

黑菱带着押送囚犯的马车停在门口。

“究竟怎么了?”

阮先生还是不解,问道。“即便他是双鱼国皇子,也是受害者啊,不怕引起一些人做文章吗?”

陈牧面无表情:“他是杀人凶手。”

阮先生懵了:“他杀了谁?”

“艳怡。”

陈牧吐出两个字。

脸上带有皱纹的阮先生更迷糊了:“他杀了艳怡?证据呢?”

“他刚才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