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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勿要如此言语,要怪,只能怪那个晁错,不讲道理,廷尉才多少人啊,人家来上奏,我们也得一个一个去查吧,我们又非神人,就是派人去许县一个来回也要一个多月啊,这也叫拖延?难道来一个人我们抓一群人才叫不拖延吗?!晁错就是故意对付我们……”

张释之摇着头,“不,他抓的也有道理,国内有了冤情,我们确实一无所知,这就是失职。”

张释之缓缓抬起头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道:“难道只有采用最严厉的办法,才能使得天下无奸吗?!”

他们很快又开始赶路,长安和陇西并不遥远,在日夜启程之下,张释之等人很快就赶到了动工的地点,开始在这里服役,而张释之在到来的第一天,就被官吏单独叫了过去,想要见他的人,正是栾布。

看着这位曾经的同僚,栾布心里也是有些不忍。

曾经同朝为官,如今一个依旧坐在上位,官吏低着头,站在他的身边,而另外一个则是穿着囚衣,带着镣铐,低着头,面色沧桑。

栾布皱着眉头,问道:“张公啊……落到如今的地步,您心里可知是为何?”

“是因为我无能的缘故。”

栾布摇了摇头,“我本来是不知道您的事情的,可朝中,还是有人担心您的安危,他派人,给您捎来了一封书信,同时也给我带了话,让我照顾着您,让您不要在这里受了委屈,还说这里的囚犯大多与您有仇,天下仇视您的人也很多,他很害怕这些人来杀死您,您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张释之迟疑了片刻,他在朝中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所有人见到他都会躲避,没有人喜欢他,到如今为止,愿意为他开口说话的似乎就只有贾谊一个人。

“莫不是贾公?”

“不是。”

“是陛下?”

“也不是。”

“我还是直接告诉您吧,其实是山都侯王恬启。”

张释之一愣,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栾布,王恬启是曾经的廷尉,张释之是接替了他才当上廷尉的,而两人平时是没有什么交际的,根本就不熟,实际上,张释之还有些看不起自己的这位前辈,因为这位前辈的人品……怎么说呢,说他是墙头草都有些恭维了,他压根就没有立场,谁的势力强大,他就是谁的人,他到底是太后的人,还是皇帝的人,还是偏向群臣,谁都说不好,看不透。

这位的站队之术是向来顶级的,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人,面对权贵犯法总是网开一面,面对惹怒了皇帝的就重拳出击,甚至还通过藏甲栽赃的方式去对付陛下要对付的大臣,这样的行为,让张释之很是不齿,平日里还总是以他来教训周围的官吏,让他们不要效仿。

张释之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自己被罢免的时候,这位居然会为自己而开口。

看着陷入迷茫的张释之,栾布方才说道:“您当然也可以说他虚情假意,不过又是为将来增加筹码,特意在你落魄的时候交好……不过,他也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不堪,起码,冒着得罪晁错的风险来求我照顾您,这个情,您就必须要记住!”

栾布将王恬启的书信递给了张释之,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离开了。

张释之还是有些茫然,在工作了一整天后,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方才将皱巴巴的书信翻了出来,低头翻看。

“释之吾弟……可还无恙?”

“你平日里得罪的人甚多,记得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单独外出,夜里莫要出屋,锁好门,同住之人,栾君会为你安排好,你不必担心,若是遇到什么事,切记要跟栾君禀告,也要当心当地的官吏和甲士……”

王恬启在书信的开头交代了很多,都是告诉他该如何保护自己,重点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官吏和甲士,都有可能谋害他。

从文字里,能感受到,王恬启并非是惺惺作态,他是真的希望张释之能活下来的。

而在结尾,王恬启认真的写道:“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有偏见,认为我不敢抓捕权贵,不敢得罪功勋,奉承皇帝,栽赃陷害……不错,我是这么做的,可是,廷尉的本质,并非是要去抓捕权贵,并非是要去对付功勋,廷尉是为了使天下安宁,是为了保护百姓……你的行为是值得敬重的,只是出发点出了错,不该因为要对付权贵而去对付权贵,要为了保护百姓而去对付权贵,陛下的命令,去执行的就一定是奉承小人吗?若是陛下的命令能有利于天下,清名对我来说又值得什么呢?栽赃陷害若是能解决掉隐藏极深的奸贼,那背负恶名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廷尉并非是捞取自己清名的地方,也不是给律法立威的地方,这是一个保护百姓,监察百官,处置奸贼的地方。”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个勇武之人,刚正不阿,乃是御史之才,只是,你太看重自己的名誉,也太看重律法,律法本是人定,若不为人,坚守有何益?太子犯法,却不曾害民,你盯着太子不放,这就会造成廷尉人手不足,放走了那些真正残害百姓的人……朝中为官者,不能只是一味的刚正,而是要充分了解自己的对手,要比最狡猾的罪犯还要狡猾,要比最凶狠的盗贼还要凶狠,吾弟以廷尉为剑,我以为不然,廷尉实则盾也,护民耳,为甲也,安国耳。”

“愿我弟能安然度过此劫难……往后以御史之资,护我大汉家国百姓之安宁。”

“愚兄再拜,愿保重。”

张释之有些呆滞的读完了手里的书信,轻轻将他折叠了起来,然后藏在了衣袖里。

这一夜,张释之坐在屋内,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

……

“王掷衣又开始了??”

“听闻他昨晚去拜见了晁错,两人言谈甚欢,这厮啊,当真是令人不齿!!”

朝议还不曾开始,几个大臣就已经聚在一起,对着远处的王恬启指指点点,在他们看来,这位属墙头草的中尉也太过分了,晁错这样的人,你居然也要去巴结??

这不是公然跟群臣唱反调吗??

有大臣冷笑着说道:“别看他现在拜见晁错,摇尾巴摇的这么欢快,你信不信,若是晁错哪天要倒台了,他是第一个来踹晁错的……这厮啊,当真是……”

几个人说着,王恬启却站在远处,满脸堆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言语。

当韩信到来的时候,群臣纷纷躲避,连方才那几个指点的大臣,都吓得急忙躲开,不敢聚集在一起,韩信左右看了看,最后站在了王恬启的身边,王恬启急忙行礼拜见,“大王!”

韩信点了点头,“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韩信当然是认识王恬启的,王恬启是正儿八经跟着韩信打过仗的将军,在高皇帝时,他曾担任卫将军,执掌整个南北军,历史上在他之后同样担任过这个职务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拥立文帝并且深受其宠爱的宋义之孙宋昌,一个是一生谨慎而闻名的武帝宠臣张安世,从他们就能看出王恬启当时是多受高皇帝的重视和信任。

“臣卑贱之人,不敢与群贤并列。”

王恬启笑着回答道。

韩信不知想到了什么,仰起头来,放声大笑。

王恬启也很是配合的笑了起来。

而听到两人的笑声,那些自视甚高的贤才们却都吓白了脸,低着头,浑身颤抖,胆怯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