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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这人给忽悠进来的?

便是自己从前为了修为地位不择手段,干过不少黑心事,上天也不至于弄这么个人来惩罚她吧?

真是前世不修,遇上此人。

纸鹤还在往前俯冲,金铃依旧断断续续响起,仿佛在前方引路。

许静仙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神志渐昏,也跟着晕死过去的。

……

长明睁开眼。

他这一生去过许多地方。

长河落日,海上明月,雪山霞光,密林千溪,人间的风景,黄泉里的幻象,他早已见识过许多。

但眼前的奇丽多彩,依旧令他失神片刻。

虹练横空,虹下流水。

非是画中巧匠所能描绘出来的颜色,也非是人间最险绝处所能比拟的惊艳。

水珠飞溅,落至虹上,又化为颗颗晶莹玉珠,映出瑰丽万象。

而他们正在这条硕大无比的虹练之上。

不知天是水,无处似人间。

“哟,您老可算醒了,睡得可好呀?”

长明回神,听见许静仙阴阳怪气的风凉话,竟然感觉有点亲切。

许静仙见他还笑得出来,牙更痒了,凑近他耳朵。

“我的雨霖铃不见了,就等着你醒来,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仙子节哀。”

长明知道她只是故意诓骗自己。

如果金铃真丢了,许静仙就不是现在这么平静了。

再者,他那一手引路术,也不可能出错。

这女人总是千方百计想捞点好处占点便宜,可惜遇到了他。

许静仙讹诈不成,抬手就想一掌印上去,长明却先一步咳嗽起来,扭头吐出一小口黑血,幸而她眼明手快往旁边一躲。

“你别以为每次故技重施,我就不敢动你!”

长明叹气:“咱们都同生共死过了,你怎么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要是真把我打死了,你还上哪儿找个像我这么可靠的同伴?”

将血吐出来之后,他反倒感觉胸口闷气消去不少,手肘撑地微微坐起。

虹桥上不止有他们两个。

不远处也坐着一对男女,小声说话,面带愁容。

还有几名修士从远处走来,眉头紧锁,看样子遇到一些挫折。

“二位道友,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一人从桥下快步走过来,微微气喘,面露惊喜。

是之前遇到的万剑仙宗弟子陈亭。

他跟着两人进了雾海之后就失散了,许静仙没想到他居然也能离开那里,不由刮目相看,心道毕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诓来作炉鼎。

她虽然不喜欢用见血宗惯用的路子来修炼,这么多年养成的思维习惯却很难改掉。

陈亭走近。

“长明道友脸色不大好,这是受伤了?”

长明拭去唇边血迹。

“无妨,没想到这么快就与陈道友重逢了。”

陈亭有些不好意思:“那片雾海古怪得很,我也差点走不出来,后来还是听见铃声,跟在后头,这才逃脱险境的。”

那还不是沾了自己的光?许静仙眼珠一转,娇媚笑道:“看来你是听见我的金铃响动,这么说我对陈道兄还有救命之恩了!”

陈亭拱手:“多谢许道友相助。”

许静仙:“欠了我的人情,可就沾了因果,陈道兄沾上魔门因果,不会被师门责骂惩罚吧?”

陈亭:“我便是想回师门,如今也没辙,还是等我们都能安然离开九重渊,再说也不迟。”

轻轻巧巧,就把她讨要报偿的话揭过去了。

天下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许静仙微哂。

“我们对此地一无所知,不知陈道兄琢磨出什么门道了?”

陈亭:“若我没有猜错,此地应该正是九重渊中的第二重渊,彩虹桥。”

许静仙心说我不必猜,也知道这里是彩虹桥,但她觉得陈亭还有价值,便忍住了。

“那彩虹桥的占主去哪儿了,难不成也被徐凤林杀了?”

陈亭:“我没见着此处占主,不过方才摸索一阵,倒是将这彩虹桥的玄机给摸了个大概。”

他指着桥下。

“桥下是镜湖,但它倒映的却不是湖面上本该有的景象”

许静仙也注意到了,方才湖面还有溪水四溅水花成珠的景象,差点让她误以为桥下是溪水,但现在湖面平静下来,却映出万丈深渊,诡不可测,莫说常人见了会腿软,就连他们这种修士,也难免生出无法逾越之感。

这时桥上一男一女发生争执,吵架声渐大,女的发狠,随手摘下腰间玉佩就往下扔。

众目睽睽之下,玉佩非但没有打破湖面平静,还真就径自掉入深渊之中。

悄无声息,听不见一声响。

“我怀疑,这湖面实则是个入口,也许通往第三重渊,也许——”

他话未说完,跟女修吵架的男修当即从桥上一跃而下,跳向湖中。

没有扑通溅起的水花和涟漪,所有人看着他直接跃入深渊,消失在视线之内。

“魏一冲!”女修惊叫起来。

“也许并非入口,而是死路。二位道友也看见了,此处古怪难言,我等既然目标一致,都想寻得机缘,从这里离开,还是不要太过分散的好。”陈亭这才将后半句说完。

许静仙:“魏一冲这名字好生耳熟,是不是号称天目派掌门最喜爱的弟子?”

陈亭:“正是,那女修是他的师妹和道侣,关霞裳。另外三人,其中一人是神霄仙府的何青墨道友,另外二人我亦不认识,不过应该都是与我们一样刚来到彩虹桥不久的。”

许静仙:“没想到陈道兄交友广阔,竟也有说不出名字的人。”

陈亭笑道:“我修为不高,刚出师门历练没多久,认识的人自然不多。”

他能穿越雾海来到第二重渊,修为不可谓不高,许静仙自然不信他的谦辞。

桥下镜湖的风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

许静仙有心想要计算变化的频率,却发现根本毫无规律可言。

他们头顶的天色黑下来之后,镜湖反倒依旧明亮,甚至反射出白天的彩虹桥,一时昼夜并存,蔚为奇观。

但再美的风景,如果永远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也会令人焦虑的。

何青墨与另外二人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先将这道彩虹桥摸索明白,他们过来邀请陈亭,陈亭见许静仙不想动,长明又受了伤,就跟着他们起身走了。

长明从袖中摸出一颗绿珠。

“这是何物?”许静仙凑过来看,忽然咦了一声,“这东西我见过。”

长明:“你仔细想想。”

珠子绿意生动,中有水滴流动,手掌晃动,水滴也跟着在星光下折射出动人流光。

许静仙不必想很久,因为这样的东西注定不是凡物,她只要见过一眼,肯定就会留下印象。

“是在七弦门。”

长明:“嗯?”

“我去七弦门那天,正好萧家送来陪嫁,张琴邀我去看,一件件一箱箱都摆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萧家对女儿的看重,想拿萧家来压我,”许静仙哼笑一声,“其中就有这颗绿珠!”

长明:“你可知晓这颗珠子的来历?”

“怎么不知道?它叫——”

许静仙眼波流转,停住话头,“你该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

长明:“它叫沧海月明,是罕有的绿色明珠,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许多年前,有巧匠将其做成可打开的两半,里面可放药放香,你看现在,不正好合了沧海月明珠有泪之意?”

许静仙:“你知道的还挺多……不对!这珠子既然是萧家陪嫁,为何会在你手?难不成刘细雨真是你杀的?”

长明:“这珠子是我之前跟张暮交手的时候,顺手丢了只傀儡出去,它从悲树身上搜到的。”

当时悲树已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张暮和长明吸引过去,后来张暮露出妖魔本相,所有人群起而攻,七星台崩塌,尸虫来袭,大家又忙着四散逃命,几乎没有人会去留意到悲树真正的死因和身边动静。

长明遥控傀儡搜索悲树尸身,却搜出一颗沧海月明。

许静仙:“你的意思是,刘细雨的死,可能也与张暮有关?”

长明将悲树的死状简略说了一下。

“他与刘细雨的死是一样的,悲树是张暮所杀,我亲眼看见,但刘细雨未必是张暮所杀,因为时间对不上,张暮不可能同时潜伏在悲树身边,又跑到千里之外的七弦门后山杀人。只能说,张暮跟刘细雨的凶手存在某种联系,也许同样都是妖魔下的手。”

他闭了闭眼,忍去语速太快带来的眩晕。

“这是我原本的猜测,但现在加上这颗沧海月明,情况就更复杂了一点。”

许静仙从漫不经心,逐渐变得认真倾听起来。

她听见长明道:“沧海月明里的水珠,不是普通的水,是一种叫无求的药,它的香气独一无二,出自天目派最擅长调配药物的长老沈瀛之手,正好这里有天目派的人,等会儿若有机会,问问他们便知道了。”

许静仙:“无求?有何用处?”

长明:“专治癫狂症,可以令躁动不安的人很快安静下来,据说用了这种药的人,眼前会出现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或者他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珍贵之物,他们会沉浸在虚幻梦境之中,一经拥有,别无所求,连修士也未能幸免。无求原本是他想用来给妻子治病的,但后来不知怎的流落在外,数十年前,兴洪王朝有一代皇帝,吸食无求上瘾,年纪轻轻就死了,死前脸上还带着微笑。”

许静仙略一思索:“当时我还以为刘细雨在后山养了什么小情人,趁着成婚前再去快活一把呢!”

长明:“仙子这是以己度人,就算他为了男女私情,肯定也会选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怎么会选在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外门后山?”

许静仙皮笑肉不笑:“你方才说什么?”

长明:“我是说,他会选一个自己更熟悉的地方。”

许静仙:“前面一句。”

长明:“仙子冰雪聪明,美若天仙。”

许静仙:……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长明了。

说他油嘴滑舌吧,偏没有越界,总在触及她的底线之前就收回手。

说他聪明吧,却总会招惹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比如差点死在张暮手里,也差点害她死在张暮手里。

又比如——

一人从桥下缓步而来。

陌上无花,桥下有云。

他衣袂飘扬,从容不迫,眼前明明有两人,他眼里却似只有一人,专注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