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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了哑穴的观主却连惨叫都发布出来,只能张大嘴,双目圆睁,死命瞪着他。

萧瑟蹲下来与他平视:“合欢宗的手段你也体会到了,一个沈峤,值得你不惜性命?说出他的下落,我放你一条生路,我们大家都好。”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解开观主的哑穴。

观主嗬嗬地喘着气,耳朵上还在汩汩流血,浑身狼狈,惨不忍睹。

“我说过……我不认识沈峤!”

白茸忽然笑道:“萧师兄,你何必与他废话,他就算要藏人,指定也藏在这道观里头,我们四处找找不就得了?”

她又对阎狩道:“不劳阎长老亲自动手,我与萧师兄这就去找。”

阎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便是默认她的话了。

白茸先进了方才观主走出来的房间,过了片刻出来道:“里头也没找见什么机关,想来人不可能藏在那里。”

萧瑟找了其它几处,也都没什么发现。

这道观残败破落,但胜就胜在地方大,如果哪个隐蔽处藏了人,一时半会还真未必能发现,更不要说这种年岁久远的道观一般都会有逃生密道。

阎狩不耐烦虚耗下去:“给你半炷香,再不说就死。”

观主没说话。

半炷香很快过去,白茸萧瑟陆续回来,都说没什么发现。

萧瑟斜睨白茸:“白师妹,方才有不少地方是你去找的,是不是你看见了什么,却故意说没看见,我可记得你好像与沈峤还有交情的。”

白茸不怒反笑:“萧师兄这话说得好生稀奇,我与沈峤能有什么交情?若说交过手就是交情,那萧师兄岂非与沈峤也有交情了?”

萧瑟:“你……”

阎狩皱眉:“别吵了!”

他望向观主:“你说不说?”

观主嘿嘿冷笑:“你们这帮丧心病狂的畜生,莫说我不知道什么沈峤,就算我知道,冲着你们杀了我徒弟,如此这般对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以为武功高便能为所欲为……呸!有本事杀了我,终有一日,你们会得报应……!”

“应”字还未落音,他头顶就已经被阎狩拍了一掌。

头骨碎裂,鲜血顺着头顶流下来,流过他瞪着阎狩的眼睛,最后淌入衣领之中。

死不瞑目。

师徒两人的尸首相距不过咫尺,却永远不可能再靠近半分。

阎狩看也没看那尸体一眼,转而望向白茸:“方才你什么也没找到?”

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白茸似乎不受分毫影响,兀自笑吟吟道:“真没找到,不信的话,阎长老与萧师兄去找找?兴许是我找漏了。”

地窖里,沈峤和十五的穴道已经解开了,后者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沈峤紧紧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即使自己也在流泪,却死命扯着他往后走。

十五起初挣扎得厉害,直到观主被杀,他方才像是失去最后一丝力气,毫不反抗地任由沈峤将自己拉走。

两人撞撞跌跌,在黑暗的密道里一路前行,沈峤大病未愈,经脉甚至还没有修复好,要拖着一个不比自己轻多少的十五,浑身骨头都在发作着痛楚,像是被人用铁索牵扯皮肉,一步一步,仿佛用尽毕生艰难。

也不知走了多久,可能并没有多久,但沈峤觉得自己走过了半生一样。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石门打开,将十五拖曳出来,又在隐蔽草丛里摸索到机关,照观主先前的吩咐,从外面将石门关上。

如此一来,就算阎狩等人发现密道追踪到尽头,从里面也是打不开石门的。

而密道外头则通向白龙山另一面的山脚,这中间的时间足够他们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或者从容逃走了。

做完这一切,沈峤松开十五,倚着石头剧烈咳嗽,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疼,像刚刚受尽了酷刑一般,竟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待吐出几口血之后,方才觉得滞闷的胸口舒畅一些。

再看十五,还沉浸在极度悲伤之中,蜷缩身体环抱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哭得浑身颤抖。

沈峤叹了口气,摸上他的脑袋:“对不住,若不是因为我,竺兄和初一也不会惨死。即便是为了他们也好,我们现在先离开好不好,等一切安全了,我由你杀由你打,你想怎样都可以。”

十五哭着抬头:“师父和初一,他们再也活不过来了,是不是?”

沈峤目中含泪,却咬着牙没落下来,心神激荡之下,喉头又涌上一股腥甜。

“是,他们活不过来了,可他们最希望你好好活着,如果你就这样被那几个人捉住,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十五不再出声,只默默流泪,半晌之后,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说得对!我要好好活着,我不能让师父担心……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沈峤深吸了口气,哑声道:“往东,去碧霞宗,我带你回去认祖归宗。”

他从怀里掏出方才观主塞给他的物事,其实是一块小小的木牌,一面刻着碧霞宗三字,一面则写着一个“竺”,想来是观主当年在碧霞宗的身份证明。

摩挲端详了一会儿,他将木牌递给十五:“这是你师父留下来的遗物,你要好好收着。”

十五珍而重之地看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几次摸了又摸,像是怕一不留神,木牌就丢了。

沈峤拉着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草丛,往前方走去。

十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身后,茂密的树木重重遮掩之下,将那个小小的出口石门也挡得密密实实,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十五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沈峤握紧他的手。

……

碧霞宗在泰山,泰山则在东平郡,往东平郡可直走济州,但沈峤怕合欢宗的人猜到他们的去向,所以特地带了十五南下梁州,等于绕一大圈,多了一大半的路程。

十五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是从前害羞友善的模样,见了人也不大说话,沈峤知道他的心结所在,但这种事,旁人劝是劝不来的,只能等他自己想通。

观主原先在地窖里藏了些铜钱,数目不多,但足够他们一路省吃俭用直到抵达东平郡了。

白天的时候两人赶路,夜晚就宿在城内,若是无城,尽量也找些热闹点的镇子,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人多反而不容易被找出来。

这一日二人走到西兖州,正好时值傍晚,沈峤就在城中寻了一处客栈落脚,他与十五同住一间,将床让给十五,自己则打地铺练功。

用《朱阳策》重筑根基之后,沈峤仿佛进入一片闻所未闻的崭新天地。

方寸世界,纤毫毕现,素处以默,妙机其微。

真气流淌过受损的经脉,带着一丝丝疼痛,却又如同新生,连同从前受过的诸般重伤,好像都在慢慢得到修复。

这才是《朱阳策》的真正玄妙所在。

内视所及,晨光着树,明月入庐,宝华神蕴,梅萼幽生。

巨阙,中庭,华盖,璇玑,原先堵塞或受损的经脉穴道重新一一打通,长久以来一直淤塞心口的烦闷和隐痛也正一点点消失。

沈峤双目紧闭,浑然不觉旁边有双眼睛正在偷窥自己。

本来早该睡着了的十五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装睡,眼睛却悄悄睁开一条缝。

他看见原本好端端的沈峤忽然吐出一口血,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它,掀开被子下了床,并作几步跑到沈峤身边。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沈峤睁开眼,摇头笑道:“这是淤血,吐出来才痛快。”

十五眼含泪光:“你不用哄我了,我知道这一路上你没有买药,只是为了省钱,我救你的时候,你明明伤势重得快要死了!”

沈峤:“不买药的确是省钱,不过我现在已经可以用内功慢慢恢复,喝不喝药都不要紧了。”

十五:“真的?”

沈峤摸着他的脑袋:“真的,我答应过你师父要好好照顾你,就不会抛下你的。”

十五忽然抱住沈峤嚎啕大哭:“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只是,只是很难过!”

沈峤眼底微酸:“我知道。”

他轻轻拍着十五的后背:“对不起。”

十五摇摇头:“你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沈峤苦笑:“怎么不是我的错?他们本是追杀我而来,却连累了你们。”

十五:“他们这么残忍,就算没有你在,只要他们觉得师父藏匿了你,照样会下杀手,师父救你,和我当时救你一样,我们都没有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好不好?该得到惩罚的应该是那些坏人,不是好人。”

沈峤听得又是心酸又是心痛,心道竺兄啊竺兄,你在天之灵,看见十五这样懂事明理,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他问十五:“你想不想学武功?”

十五点点头:“我想学好武功,为师父和初一报仇。”

沈峤:“在你回碧霞宗之前,这一路上,我先教你玄都山的武功,好不好?”

十五眼睛一亮:“玄都山,难道是号称天下第一道门的玄都山?”

沈峤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