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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韵听过就过,根本没将这些话往心里去。

有些时候,旁人说的话,只听三分就行,其余之言,多有夸大其词。

不待姜韵说话,铃铛就压低了声音:

“昨晚太医为姐姐诊脉后,殿下就去了正院,不知殿下和王妃说了什么,昨日就传来正院请太医的消息。”

“听说,王妃动了胎气,这些时日连床都下不了,请安皆免了,连今日的年宴,都不能去了。”

姜韵眸色稍凝。

王妃的情况,府中一打听就可知晓。

铃铛没必要说假话,所以,王妃真病得这般严重?

良久,姜韵掀眸,苦涩地抿出一抹弧度:

“好了,你快些别说了,若叫旁人听见,你又要挨骂了。”

铃铛一顿,终于反应过来,姐姐刚醒来,就和她说这些,的确有些不好。

她忙忙点头:“那我帮姐姐换药吧。”

换个药,姜韵疼得一身冷汗。

她无力倒在床榻上,听铃铛小心翼翼地说:“太医说姐姐的伤,至少要养半个月。”

姜韵垂眸,没有说话。

铃铛原先想问她,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敢问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韵才堪堪问:

“如今是何时辰了?”

“过了午时了。”铃铛一拍脑门:“姐姐可饿了?我这就去给姐姐端膳。”

说完,铃铛就匆匆跑了出去。

姜韵无奈,不过,她的确有些饿了。

昨日早膳后,她就被王妃传了过去,一日未用膳,又挨了板子。

许是昏迷时,铃铛喂了她喝药,如今她口中一腔的苦涩。

涩得她有些难受。

铃铛跑出去,就在长廊上迎面撞上刘福。

刘福拦住她,斥了句:“冒冒失失的,跑这么快作甚?也不怕冲撞到主子?”

刘福走路一瘸一拐的,他们这些人昨日都挨了几板子,不算重,所以他们今日都还能当值。

他会和铃铛说这些,也是因为她是伺候姜韵的。

铃铛忙站好,恭敬地垂首:

“刘公公,是姐姐醒过来了,奴婢去给姐姐拎午膳。”

刘福一顿:“姜姑娘醒了?”

他轻轻拧眉,只觉得屁股上的伤又疼了,他忙忙摆手:“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想起今日师父临走前,让他留意着姜韵姑娘的动静。

刘福心中腹诽,他哪还敢不留意?

难不成还想挨一次板子?

另一侧,铃铛跑得很快,昨日刘福公公那些人挨了板子,只有她因为要照顾姜韵姐姐,逃了过去。

所以,她现在将姜韵的事皆放在第一位,丝毫不敢疏忽。

刚到厨房,铃铛就看见眼熟的小太监,小雀子。

她擦了擦额头跑出来的汗:“雀儿哥,我来取午膳。”

小雀子认识她,皱了皱眉头:

“午时都过去了,你怎么才来?”

话音甫落,忽地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厨房的管事关公公走过来,眯着那双眼睛盯了铃铛一会儿,才说:

“是来给姜韵姑娘取膳的?”

铃铛没管他是怎么知晓的。

关公公管着厨房,在府中奴才间的地位挺高,也就低张盛公公一头,铃铛待他很恭敬。

铃铛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关公公又打了下小雀子的头:

“把锅中热着的几道菜装好,再取两碟子新做好的糕点,给姑娘拎走。”

小雀子稍惊讶。

锅中热的几道菜,是关公公亲自下厨炒的,府中除了几位有脸面的主子外,很少有人能让关公公亲自下厨。

他没想到,这几道菜居然是关公公给姜韵姑娘备着的。

当小雀子拎着满当当的食盒出来时,铃铛也有些惊讶。

她觑了眼关公公,意识到什么,没推辞,不卑不亢地冲他道谢:

“奴婢谢过关公公。”

等她走后,小雀子才不解地看向关公公:“师父,这、有必要吗?”

姜韵再有脸面,不也个奴才?

关公公瞥了他一眼,往回走,慢悠悠地摇头:

“看着吧。”

姜韵能出头,他就是卖了个好。

若姜韵没出头,他也不过就做了顿午膳而已,亏不了什么。

姜韵等了近半炷香的时间,铃铛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清淡的四菜一汤,还配着两碟子糕点。

姜韵愣了一下:“你去拿膳,厨房的人说什么了吗?”

往日,她是和铃铛一起用膳的。

所谓午膳,不过两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油水,算得上丰盛了。

铃铛知晓她想说什么。

将到了厨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后,才小心地问:“姐姐,奴婢可有做错?”

姜韵无声地摇了摇头:

“没有,若是不接,反叫旁人心中生个疙瘩。”

和宫中的御膳房一样,这王府的厨房也是最见风使舵的地方。

昨日的事刚传出去,厨房就待她变了个态度。

若叫正院中的王妃知晓,恐是心中要不知作何感想了。

姜韵没有为难自己,铃铛将膳食摆在她面前,几乎她一伸手就能够到,她艰难地用了午膳。

姜韵稍侧头,觑了眼自己受伤的地方。

半晌,她才轻声地问向铃铛:“太医可说,我身上这上可会留疤?”

女子皆是爱俏的,谁都不想自己会留下疤痕。

铃铛对她十分理解,忙说:

“姐姐放心,今日早上,刘福公公送了一瓶凝脂膏过来,待姐姐伤口结痂时,日日涂抹,伤好后不会留疤的。”

凝脂膏,都是宫中贵人才有的祛疤淡痕的良药。

刘福送过来,必然是殿下亲赏的。

听到说不会留疤,姜韵心中才稍松了口气。

用了膳,姜韵多了些精神,她试探地问了句:“今日殿下进宫,可有带后院哪位主子?”

铃铛左右看了眼,才压低声说:

“王妃娘娘身子病弱,殿下今日进宫,带的是李侧妃和小世子。”

听到小世子三个字,姜韵咽了声。

其实,即使付铭是府中唯一的子嗣,府中的人也不该称他一声小世子的。

世子是日后继承王爷王位的人。

需由殿下请封,才可称之。

只是,付铭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孙,他刚出生时,当今圣上高兴之余,口误地念了句小世子。

之后就这般稀里糊涂地一直喊下来了。

在宫中,自然不会这么喊,她们提起付铭时,都称之为皇长孙殿下。

刚进府时,她听见府中称皇长孙为小世子,也惊讶了一番,听了铃铛的解释后,也大致猜到这个称呼怎么会传开来的。

希望付铭坐实小世子身份的人,府中也只有一人罢了。

正院中,王妃刚用了安胎药,她面无表情地躺在床榻上。

秀琦还端着一碟子的蜜饯。

往日每每喝药都会叫苦的娘娘,今日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一般。

秀琦担心不已,却不敢劝慰什么。

清晨,殿下带着李侧妃进宫的消息传过来后,娘娘就是这副模样了。

秀琦哑声。

其实她对殿下的做法有些理解。

付铭是皇长孙,必是要进宫的,往年皆是娘娘带着其进宫。

可今年,娘娘因身子缘故无法进宫。

而皇长孙不过三岁之龄,便是为了照顾他,殿下也要带着一名后院女子进宫。

而除了王妃,就只有李侧妃的身份最合适了。

秀琦退出了房间。

秀珠看了眼她手上未被动过的蜜饯盘子,低了低声:“娘娘还是不说话?”

秀琦抿紧唇,朝院子门口看了眼:

“夫人还没来吗?”

今日前院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请了国公府的人进府看望娘娘。

秀琦当时惊了下,却也松了口气。

殿下还是将娘娘放在心中的。

有些话,她当奴才的说不得,可夫人说的话,娘娘总能听进去些的。

只不过,她早上和娘娘禀报此事的时候,娘娘好似并未听进去。

秀琦和秀珠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听见了动静。

一个身着富贵罗衫红裙的少妇被奴才扶着,又快又稳地走进来,她看起来不过将将三十左右,少妇韵味甚存,端得是矜贵盛人。

秀琦和秀珠一惊,上前:

“少夫人,怎么是您来了?”

国公府长媳,礼数地半服了身子:“两位姑娘,娘娘可有时间见臣妇?”

秀琦转身进内室传话,秀珠领着她进去。

“今日年宴,皇后召诰命夫人见面,母亲进宫了。”待没了旁人,国公府长媳才解释了一句。

她扫了眼这正院,和上一次她来时相比,这院中冷清了许多。

少夫人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

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内室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少夫人看着憔悴的小姑子,险些没稳住情绪。

她勉强行了礼,倏然拧眉:

“娘娘,您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王妃见了亲人,委屈涌上心头,她泪珠子突兀掉下来:“长嫂……”

少夫人话头一顿,惊住。

她嫁入国公府时,小姑子尚未及笄,见惯了她张扬高傲的模样,何时见过她哭?

少夫人也算看着她长大,在闺阁时,小姑子待她也是敬重亲近,两人关系素来不错,否则母亲也不会让她来王府。

少夫人心疼地拧了拧眉:

“究竟怎么回事?”

“你身子素来健朗,怎么会闹到连年宴都参加不了?”

消息刚传回国公府时,她们还以为只是娘娘做错了什么,不过一个说辞。

直到殿下派人进府请人,她们才知晓,娘娘是真的病了。

王妃伏在她怀中,哭得说不出话来。

少夫人看向秀琦,秀琦犹豫了下,才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