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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疯的那个应该是楚音。

张连枝二十多年来仰人鼻息,对楚河卑谄足恭,这样的日子她还没有过够,只为了所谓的好日子?

什么是好日子?进高档场所、吃高级餐厅、买高奢品牌、开豪车、住别墅固然是好,但这样的好要付出的代价太惨重,楚音好不容易有了脱离漩涡的机会,他不会再傻乎乎地往里跳。

他已经不是懵懂的十七岁,不愿意再重蹈覆辙了。

楚音牙在打颤,看着气喘吁吁的母亲,痛苦地艰涩道:“妈妈,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教我们做人要懂礼貌、知廉耻,你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不教我怎么样做一个有尊严的人?”

张连枝被他这句话打倒,却不肯认错,因为只要她低头,她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错误。

她大声反问:“尊严能当饭吃吗?我十九岁的时候,你外婆不让我继续读书,把我赶出来打工,你两个舅舅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娶老婆的彩礼,家里盖的房子都是我出的钱。我多风光啊,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回到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过苦日子!”

张连枝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现在知道尊严了,那你上国际私立学校、你跟我住着大房子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你要的尊严!好啊,你看不起我,要是没有我拉下脸给人当情妇,你得跟你那些堂弟堂妹一样一辈子烂在乡下!”

那时候楚音还是个小孩,根本没有得选,他头痛欲裂,觉得人生好没有意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不想哭,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眼泪真的是一种懦弱又无用只会让别人更看不起他的东西,可当他的母亲,他最亲密的人往他的心里捅刀子,他还是痛得流下泪来。

他一哭,慌的反而是张连枝,女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手足无措,“咚咚,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太着急了,妈妈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每次都是这样,给一个巴掌再喂一口糖。

楚音躲开了母亲要怀抱他的双臂,连连退后两步,可屋子就这么大,他能退到哪里去?

他还不小心踩了果果一脚,小狗嗷得痛叫一声,一声过后,楚音什么声响都听不到了,耳朵像被水裹住,咕噜噜,咕噜噜——

短暂的失聪过后,是从四面八方冲来的嘈杂人声,他听不清具体的谈话内容,只觉得吵。

好吵,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闭嘴,闭嘴,全部都闭嘴!

他不想听,他不想听!

“咚咚你怎么了?”张连枝抱住呆滞的楚音,泣不成声,“你不要吓妈妈,你回回神,说说话,妈妈不逼你了,妈妈以后就住在这里,你不想见Robert就不见,咚咚,对不起,对不起......”

在女人温暖的怀抱里,楚音逐渐找回了自己的感官。

他看着这间狭小的屋子,听着母亲的哭声,想到了死。

可是死的凭什么是他,他又没有做错过什么。

楚音如鲠在喉,“妈妈,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你的小孩了。”

他能感觉到张连枝拥抱他的动作一僵,女人哭得更加厉害。

他推开母亲,蜷缩着四肢躺到沙发,闭上眼,想睡一觉,脑子里却有个小人拿着斧头不停地凿他的头骨,疼得他连果果扒拉他的衣角都没能注意到。

得不到主人的关注,小狗蔫儿吧唧地又趴回角落,它不嫌弃生活一落千丈,只要有主人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但它知道它的主人不高兴,所以它也跟着难过。

这一夜楚音和张连枝都很不好过,母子俩从来没有爆发过这么剧烈的争吵,他那句话把张连枝伤得不轻,到了下半夜,楚音还能听见母亲小声的啜泣。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面试时,张连枝抽泣着抓着他的手,怕被他甩开,抓得很紧,“咚咚,妈妈在家等你回来。”

楚音终究于心不忍,朝女人挤出个笑容,“好的妈妈。”

他觉得他的母亲比他还要不成熟,年过四十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梦。

没关系,没关系,他这样安慰自己,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一样可以。

接下来的几天,楚音继续奔波于面试,期间还顶着巨大的压力抽空去了趟学校。

临近期末,学校开了课,他一踏进教室,喧闹的室内刹那安静了下来,各色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嘲笑、讥讽、厌恶,让他想拔腿就跑。

但他已经缺勤两次,如果再这么下去,挂科补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楚音硬着头皮坐在了座位上,度秒如年。

实习没着落,学业落下了,楚音的人生一团糟,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陈邵风终于同意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