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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唯独之前广润县的那篇被太子取了去,难道是里面有甚出格的地方?他的心里难免惴惴,却也不好再问。

刘昊嘴巴严,碍着情分才愿意说几句,不能贪多害了他。

等入了东宫,就看到殿内跪倒着一片人,所有奴仆都以额触地,瑟瑟发抖,光是那颤抖的身体足以看得出来其恐慌程度。刘昊怎知自己前脚出去还好好的,后脚回来就跪倒了一干人,而殿下显然不在东宫!

靴子踢了踢身旁的奴婢,刘昊问:“殿下呢?”

“……殿下,殿下刚刚得知刘姬冲撞了太子妃,害得太子妃险些小产……”那奴仆颤栗着说话,显然不能忘却方才太子的暴怒。

刘昊大骇,他心知如今的殿下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必然要折腾得天翻地覆,任是谁都讨不得好去!更别说太子妃险些小产……这先前从未听过太子妃怀有身孕的消息,这一爆出来便是这般凶险,刘昊心里也是要打鼓的。

莫惊春那头更是尴尬,这些本该是内宫阴私,他好死不死撞了上来,岂不是要命?

正当刘昊犹豫是要急急跟去还是要在这里且等等的时候,整齐又稍显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间或一道急促重声的步履,太子带着一干侍从霍然出现在殿门口。

那张脸上犹带着阴森戾气,待看到莫惊春的面孔方才顿了顿,仿佛刚刚想起他招太傅来一事,“如此正巧,夫子,且换了这身衣裳,随孤出宫去罢!”

这下莫惊春不仅是尴尬,更是头疼。

太子要出宫可不是小事,身边不跟着成群的人可不行。可那句“换衣裳”的话,却立刻让莫惊春明了太子的打算……这是打着微服出宫的念想啊!

刘昊当即就跪下了,“殿下,这出宫……”

太子阴测测地说道:“不想滚去掖庭就闭嘴。”

刘昊的嘴巴嘎巴就闭上了。

太子的怒气显然犹在,行动非常之迅速,即便是莫惊春有异议也被裹挟着带走,直到真的出了宫,听到官道外喧闹的人声,莫惊春的嘴巴才动了动,勉强吞下了将要出口的话。

按照以往,莫惊春肯定会劝说,可是子嗣的问题正是太子眼下的困境之一,太子心中郁郁实在正常,索性住了口。

反正刘昊现在肯定比他更痛苦。

不过太子也没胡闹到那地步,除了莫惊春和刘昊外,他身边还跟着六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光是站在那里,街道上就无人敢靠近他们一行,生怕冲撞了中间那个明显出身不凡的青年。

京城的官员满地走,治安很是不错,就算有人多看上几眼,也就是瞧瞧。太子比其他人还要自然,就是冲着热闹的地方去的。

莫惊春跟了一段,大概猜到太子微服出宫的次数就算不多,却也绝不算少。

“夫子平时可有喜欢去的地方?”

太子走在前头,冷不丁地一句话让莫惊春顿了顿。

他平时除了东宫和翰林院,下了值也少有去处,偶尔和几个同僚去吃茶,但次数也少。如此想来,勉强能算喜欢去的地方大抵只有西街?

毕竟家里除了他之外,老夫人大嫂还有侄子都喜欢西街贩卖的那些新奇玩意,莫惊春偶尔路过总会买上一些,那边有几家常去的店都识得他。

听了莫惊春的回答,太子的眼神有些讶异,显然知道那西街是什么去处。

“没听到夫子的话吗?”他气定神闲,“就去那糕点铺子。”

莫惊春不知为何背后悚然发寒。

西街是京城热闹的坊市之一,来往都是年轻的少年女郎,都是一同活泼的气象。太子和莫惊春一行人走在其中并不显眼,只是人多了起来,看得出来那些侍从变得愈发紧绷,戒备着四周。

莫惊春很是体谅他们的心情,忙寻了捷道。

在室内,总比大街上安全些吧。

那糕点铺子人却不少,尤其是女郎,多数在婢女的陪同下落座,不过大厅人少些,顶上的包间却坐满了。

侍者认得莫惊春,见他带了人,机灵地跑过来,“莫学士,咱去三楼吧,这大堂人多,怕冲撞了您。”他一看这带了六七个人就知道是要来吃堂食,可大堂虽有位置,到底大庭广众有些不雅,莫学士是他们的老主顾,三楼留着一些不外开的包间,给莫学士行个方便也是应该的。

莫惊春向来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往三楼去,门口进来的那几个人,为首的红衣青年看着消失在拐弯处的背影,奇怪地皱眉。

是他看错了吗?

那一行人里有几个背影……好生熟悉。

莫惊春知道这种糕点铺子吃东西,向来是讨巧吃个新奇,女郎们喜好这口的多些,男子倒是少。不过既然来了,跟着家里那小侄子的喜好,他将就着点了几个,再有眼神在侍者身上犹豫了几分,也点了奶香糕。

毕竟是这家店的新招牌。

他不点,侍者也会推荐,到时太子定然会加上,还是省去这些繁杂多余的步骤算了。

等待的时候,太子坐在里间,眉宇间的暴虐戾气经过这些时候褪去了几分,不过见刘昊仍然噤若寒蝉,就看得出来太子这心里还是不顺畅。

莫惊春不想去触他霉头,抱着茶盏喝得没完没了。

公冶启心里确实不痛快。

今日太子妃险些小产的事传入他耳时,他正在凤鸾殿。

母后与他一同去的。

太子妃有孕自然是好事,可当公冶启知道腹中胎儿已有三月,而冲撞了太子妃的侍妾是刘姬的时候,该猜到的不该猜到的,心中都有几分明悟。

妇人怀孕,头三月最是艰难,这是母后曾与他说过,为了让他知晓后宫争斗的危险。

可他倒是没想到,他这区区东宫,也走了这路。

整三月,太子妃半点不知?刘姬为何偏要这时候冲撞太子妃?她求饶时的委屈脸皮下,藏着多少狰狞?太子妃的苍白,皮底下又是否欢喜?

太子妃,刘姬,再有这些时日父皇的催促,让公冶启眼底泛起浓重的戾气。

莫惊春倒是没想到,这静坐片刻,太子的怒意越深,简直是要爆发。刘昊嘴巴里苦涩,猜到几分东宫的心思。

东宫平生最恨,就是遭人算计。

不管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他“不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便是他最嫌恶之时。

他的爱恨浓烈,兴时会捧在心尖;恨时,也会任其跌落谷底。

正此时,僵硬的气氛被外间的敲门打破,侍者不知其内尴尬,将各种糕点如流水端了进来,霎时间满屋都是各类糕点的浓香。

那味道虽不一定会喜欢,却也绝不会让人讨厌。

摆在最中间的,正是一道软浓甜香的乳白糕点,胖嘟嘟软乎乎,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近来最招人喜欢的新式糕点就是这盘奶香糕,侍者自然摆在了最中间,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莫惊春所点都是一式两份,侍者望了望他,他明了其义,正要说话,太子便摆了摆手,“刘昊,你带着他们去外间吃。”

那多出来的一份,自然是留给他们的。

刘昊隐含担忧瞥了眼莫惊春,带着其他数人退出了里间,这里头就剩下太子和莫惊春两人。

莫惊春有些坐立不安,但瞧着殿下总算说话,便指了指中间几盘,“这几盘是这间店的招牌,殿下可尝尝看。”

公冶启斜睨,漫不经心地说道:“夫子倒是常来。”

莫惊春:“家里人喜欢,便走动多了些。”

公冶启不多话,随意抬筷,夹了中间一块软白的奶糕,单独将这糕点夹起时,那些窜味的各类气味才总算分明,一下子闻到扑鼻而来的浓郁奶味。

他一口吃下,软糯浓香的味道在嘴里溢开,虽甜不腻。

是好吃。

唇齿间满是浓香,就连呼吸也透着奶味。十足留香。

越好吃,公冶启的眉头反倒越蹙起,神情莫测。半晌他吃了两块,倏忽停下筷,抬眉,漆黑的眸子格外幽深,只盯着莫惊春。

“夫子,这味道,是不是有些熟悉?”

这话古怪而又意味莫名,却炸得莫惊春头皮发麻,险些跌落座下!

熟悉……

莫惊春蓦地抓住袖口,紧绷得险些撕裂布料,面上却镇定说道:“臣常来这家,或许身上偶尔染了其味?”

显然两人都想到同一桩事。

上次太子在劝学殿闻到的味道,确实是这般相似奶香!

若只是为此,莫惊春还能面色不改,可正在他心口狂跳之时,胸前紧裹的地方像是要与他作对,蓦有热流,诡异地浸了少许布条,让整室的奶味又浓上几分。

端坐在这香味四溢的里间,总有种这味道要渗进骨髓一般。

外间的刘昊吸了吸鼻子,奇怪地说道:“这奶香糕的味道竟是这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