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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太和城,两姑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萨萨见到阿姹,也不意外。她除了在云南王府,就是去寺里拜佛,消息却比谁都灵通。各罗苏有别的女人,但他所有的心事都牢牢掌握在萨萨手里。萨萨客气地问阿姹:“又跟娃子们出去玩了?阿普没欺负你吧?”

她比达惹笑得和蔼,但是没有以前那样亲昵了。阿姹小时候,萨萨常逗弄她,有时还教训她两句。

阿姹知道达惹的精明,她没敢看达惹,只对着萨萨摇头,若无其事的。

阿普找到萨萨房里来时,达惹和阿姹已经回施浪家了。

晚上,他把头枕着双臂,躺在榻上。娃子们又在外头招惹白虎了,他置若罔闻,从榻上跳下来,去见各罗苏。阿普张嘴就说:“我要去施浪家,替姑姑守矣苴和城。”

各罗苏觉得好笑,“你愿意去,达惹愿意要你吗?”

“我上回去,姑姑也没有赶我走啊。”

“我可不爱拿热脸贴冷屁股,你要去就自己去吧。”

见阿普当即就要回房里去收拾行李,各罗苏把他叫住了。

各罗苏对这个儿子没有萨萨看得那样紧,但阿普小时候常说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让各罗苏也惊出几次冷汗。后来阿普不再乱说话了,从长安到逻些,他都没给乌爨惹出什么岔子,看着阿普日渐强壮的胸膛,各罗苏心想:还好这个儿子比他的阿哥心地宽厚,性子沉稳。他放心了。

想到达惹的一意孤行,各罗苏就头疼,他对阿普说:“在你姑姑跟前,多说两句好话,打弥臣的时候,让她把施浪的罗苴子都派给你,施浪家没有男人,以后这个大鬼主,迟早还是你的。”

阿普瞥了各罗苏一眼,他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也没有反驳。

阿普没有跟上回一样,趁夜闯上碧鸡山。他已经把达惹的性子摸透了,他越急,达惹越要刁难他。阿普索性躺在榻上等天亮——他这时满心里都是阿姹,已经快要把阿苏拉则忘到脑后了,这让阿普对阿苏拉则有点内疚。

第二天,阿普带着自己的娃子们,精神抖擞地来了矣苴和城。

城墙已经垒起来了,外头筑了箭楼,挖了壕沟,背靠碧鸡山,面冲盘龙江。达惹听进去了毕摩的话,把山石凿得斑驳不平,像盖了一层波罗皮。阿普还在城外查看地形,给一群罗苴子冲出城,把他和娃子们五花大绑,赶奴隶似的,拽上了碧鸡山。

他给推到了达惹面前。

达惹照理是早上起来要抽烟,喝酒。她盘腿坐在芦席上,把眼睛斜着看阿普,“阿普,你这一早上,又在唱啥戏呢?”

阿普手被捆了个结实,他也不挣扎,还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笑道:“姑姑,你先给我解绑啊。”

达惹冷哼道:“城里最近抓细作,你鬼鬼祟祟,谁知道是不是你阿达派来的探子,图谋我这寡妇的家产?还是绑着老实。”

达惹不客气,几个罗苴子就围上来了。阿普认出来了,其中有一个,就是达惹身后背刀的娃子,攒了十来对西番人耳朵。他那长矛照着阿普的肩膀就刺,阿普往后一倒仰,滚进了剑麻丛,一脚把个藤牌踢过去,被长矛扎个正着。见短刀又来了,阿普跳起身,胳膊一格,两手夺过短刀,把绳子割断了。拿长矛的娃子也给他摔在地上,阿普人不粗壮,但手很有劲,一拳就把娃子打得鼻血直流,那是报复刚才对他的冒犯。

阿普从娃子腰里夺过藤鞭,走到达惹面前,往她手里一递,正色道:“姑姑,你要打我,就亲手打吧。”

达惹把藤鞭扔到一边,“别耍猴了。”她没好气。见阿普脸也给剑麻割破了,她语气软了点,“我好好地,打你干什么?”

阿普语塞。达惹越看他那表情,越可疑。她冷冷地叫阿普“等着”,自己把烟管一撂,去了阿姹的房里。

日头红了,阿姹还没醒,她平常还少有睡得这么死。在做美梦呢,嘴巴翘着,眉头蹙着。达惹掀起被子,往里看了看,又往帐里帐外一找,把阿普的缯布衫拾起来了,上头还沾着绿色的草渍。

达惹忍着没有发作,这个女儿鬼精,她怕一发作,阿姹反而跟着男人跑得更快了。

“冤家……”她把缯布衫丢下,返回正房,阿普还在乖乖地等着。一对上阿普,达惹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她叫娃子们都下去,然后抬手给了阿普一个巴掌,“阿普,你干的好事!”

阿普咧着嘴笑了,那是一副男人得了好处,开始死皮赖脸的样子,“姑姑,我和阿姹,是你早就定下的亲事,正好现在可以办了。”

“你想得美。”达惹翻脸不认人,“你去弥臣,说不定叫人打死了,难道阿姹也要跟我做一样做寡妇吗?”

阿普严肃了,不是为达惹的诅咒,他知道这事自己做的不对,“姑姑,你放心……”

达惹不听他说了,也不许他趁机摸进阿姹房里,“你别以为自己有几分聪明劲,看刚才那个娃子,跟西番人打起来,他比狼还狠。你正经打过仗吗?不要想施浪家的人会服你。”她踢了阿普一脚,“去山下跟娃子们住吧。”见阿普失望了,达惹更板起了脸,还把娃子们叫进来,叮嘱道:“看着他,可别叫施浪家又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