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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普严肃起来,“姑姑,阿苏死了,阿达只有我一个了。“

一个死了的阿苏拉则,让阿普的心变硬了,不再轻易地对施浪家言听计从。

达惹淡淡道:“不错,而段家,已经家破人亡了。”

“阿妹。”各罗苏掀开虎皮,起身了。在山林里称霸多年的百兽之王,失了自己的地盘,总是有点萧索、迟疑的。还有信上没提的消息,他本想瞒着达惹,这会也忍不住吐露了,“阿苏拉则养大的那个孩子,进了长安的皇宫。皇甫达奚借这个机会,要给段平翻案。”

达惹一怔,厌恶地说:“不是给段家翻案,是为了给皇甫家翻案——被段平牵连这么多年,他心里冤着呢。”

达惹跟皇甫家也反目成仇了。各罗苏心头一喜,“也难说没有安抚你的意思。”

达惹咯咯笑起来,“拿什么安抚我?给死人封官进爵?一个虚名,他们以为我稀罕吗?”她将头一扬,“阿普,你小时候不是说过,要打到蜀地、长安,把李家皇帝的脑袋砍下来,祭拜哀牢山的山神?好孩子,你比你阿达强,姑姑等着你呢!”

“姑姑,”达惹对各罗苏的不屑一顾,让阿普不快了,“弄栋的事,皇帝要把阿达治罪。”那封怒气冲天的诏书,直斥各罗苏背恩忘义,贪得无厌,褫夺了云南王的爵位,命各罗苏即刻前往汉地,拜见蜀王,面陈其罪。

达惹仔细听着,一点没害怕的意思,还惊异地笑起来,“等了几个月,不过是叫你去请罪?果然是汉人,功夫都在嘴上。”她冲各罗苏皱眉,“阿哥,难道你真去,给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蜀王下跪?”

比起达惹的尖刻,各罗苏显得很老成平和,“阿妹,蜀王府和剑川节度手下的精兵,不下五万,不是你嘴巴一张一合,就能打到蜀地去的。我去跪一跪,叫汉人放下防心,不也是在帮你?”

达惹侧身看着他,表情很凝重。 “阿哥,你说了算。”话还是那个话,可她的语气,头回有了点温顺的意思。

各罗苏兄妹在政事厅里密议蜀王府之行,阿普一路找到了府外,看见了凤凰树下的阿姹。

自从在施浪家打过嘴仗,萨萨看到阿姹就没有好脸色,阿姹索性不再踏进各罗苏的王府。她一出现,娃子们都被绊住了脚。木呷握着新锻的刀,炫耀地耍了几招,他和阿姹从小就有交情,可以明目张胆地拉扯阿姹的手,“你试试。”交到阿姹手上,他又吓唬她,“小心,上头淬了蝎子毒。”

阿普用靴子把一只踱步的红雉踢开,走过去,脸上挂着点笑。

娃子们瞬间老实了,祭山神会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阿普和阿姹是一对。

木呷可不怕他,两个人太熟了,有时候,木呷仿佛还有点要和他别苗头的意思。拾起一截凤凰树枝,木呷冲阿姹笑,“你用刀,我用树枝,看你能不能打赢我。”

阿姹把刀握在手里,回眸看了阿普一眼,又看一眼,从头到脚地打量。

阿普揪住衣领,一把给木呷搡开了,“为什么用树枝?看不起女人吗?”他故意说,然后把腰间的刀也拔了出来——那是当初让汉人皇帝爱不释手的爨刀,阿普对着阿姹,随意地举起了刀,他知道她跟施浪家的娃子们学了几招,“来呀,看你能不能打赢我。”

阿姹把木呷的刀翻来覆去看了看,蝎子毒她知道,死不了人,但一沾上,能瘙痒好几天。她放了心,抬手就往阿普肩膀上劈,阿普侧身躲过了。娃子们跟前,未来的骠信是不能输的,可他在逗她玩似的,只格挡,不进攻。

娃子们打起调笑的呼哨来了,木呷忽然出声了,他看见阿普玩够了,收了刀,把胸口坦然地展开了,“阿姹,刺他心口!”

阿普的脸色猛然变了,明晃晃的薄刃,逼近了华贵的锦袍,“锵”的一声响,阿普的动作很快,横刀把她挡住了——他受过致命伤,对这种偷袭的杀招很警惕。阿姹手上力气不小,刀尖把翻领上的花纹刺透了。

阿姹虎口一震,阿普反手狠狠一击,木呷的刀砸在了地上。

刀刃豁口了,阿普扯下抹额,靴底踩了上去,踢到木呷面前,说:“哪家铁匠铺子打的?废刀。”

木呷悻悻地捡起自己的刀。

阿普转身走了一步,不见阿姹,他扭头看她,“走啊,姑姑要回施浪了。”

阿姹站在马旁边,说:“我手麻了。”

阿普把刀系回腰里,扶着阿姹上了马,自己也跨骑上去,从后面揽起缰绳。达惹还没有出府,两人沿着水畔慢慢走着,洱海的碧波望不到头,映着山峦青翠的影子,坝子上静谧得像能听见万物生长的声音。

“阿娘来了。”阿姹胳膊捅了捅他的腰,望着越来越近的达惹一行人。

当初被阿姹偷走的双耳匕首还别在腰间。阿普沉默了一下,说:“我不喜欢你拿刀。”

“因为我是女人吗?”阿姹的红嘴巴弯了弯,“可施浪家没有男人,只剩女人了呀。”

阿普扑哧一声笑了,“爱招蜂引蝶的女人!”趁达惹还没说话,他的嘴唇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一下,“我叫你把刀尖对着贪心的男人,没叫你对着我。”

阿姹眼尾睨着他,“你不就是贪心的男人?”双手恢复了力气,她把马缰夺过来,用力一振,“下去!”

阿普及时地跳下马,看着阿姹迎上达惹,一群施浪家的人,扬鞭离开了太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