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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佶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迎面来的官兵和百姓,脸上都是惶惶的。天杀的南蛮子,把死獐子野鸡丢进河里,这个时节,臭气毒气蒸腾,都让人受不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蕃南又反叛了,朝廷腾不出兵力来增援,要让越嶲孤军死守了。 罗苴子的凶残被传得更惊悚了。夜里有一伙百姓扛着铁锹和锄头,打破了北角的城门,打伤了几个守兵,背篓挑担地逃难去了。 越嶲太守接到了蜀王府的信,像遇到了救星,忙不迭叫皇甫佶看,“蜀王殿下的旨意,叫咱们撤兵!” 是蜀王的手书,命皇甫佶率越嶲官兵退守姚州。蜀王是个年轻气盛的人,可面对乌爨嚣张的势头,笔触却异常得平淡和克制,“朝廷的援兵即日将至姚州,泸水畔亦有接应,可保尔等无虞。戎、嶲两州的百姓,和中原隔阂已深,可任其投蛮人去。” 皇甫佶可没有越嶲太守那样激动。把蜀王的手书放下,他来到城头,对着外头的疏峰密林琢磨起来。 他连夜带兵偷袭,烧了不少附近的堡寨。蛮人竟然也很沉得住气,只三三两两结伴来城下,用怪腔怪调的汉话叫骂几句,往河里扔一堆毒物,根本没有要攻城的样子。阿普笃慕已经到了嶲州,可是城外并没有皇甫佶想象那样,被黑压压的乌爨大军逼近。 阿普笃慕在计划什么呢? 皇甫佶把一个哨兵叫过来。越嶲没有被爨兵围城,所以还时常放几个哨兵出去打探动静。他问:“爨兵的主力还驻扎在南溪城吗?有多少人?” 哨兵含糊地答:“总也有一两万人吧?从戎州到滇南,都被蛮子占了。”越嶲军纪不严,探哨的人在城外转悠,跟爨兵连照面都没打,被问起来了,多少有点心虚,“蛮子跟咱们不一样,喝风饮露,林子里打一只兔子老鼠,活剥了就吃,还怕南溪城里粮草不够养活那些人吗?” “皇甫将军,蜀王殿下的旨意,可不好违抗!”越嶲太守殷切地说,宝贝似的捧着蜀王的手书。 “撤吧。”皇甫佶不情愿地点了头。 命令一传下去,城里当即清点辎重人马,蛮人白天在山里乱窜,夜里睡得打鼾,这一行数百人的官兵,悄悄开了城门,趁夜往北疾行。才走…

皇甫佶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迎面来的官兵和百姓,脸上都是惶惶的。天杀的南蛮子,把死獐子野鸡丢进河里,这个时节,臭气毒气蒸腾,都让人受不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蕃南又反叛了,朝廷腾不出兵力来增援,要让越嶲孤军死守了。

罗苴子的凶残被传得更惊悚了。夜里有一伙百姓扛着铁锹和锄头,打破了北角的城门,打伤了几个守兵,背篓挑担地逃难去了。

越嶲太守接到了蜀王府的信,像遇到了救星,忙不迭叫皇甫佶看,“蜀王殿下的旨意,叫咱们撤兵!”

是蜀王的手书,命皇甫佶率越嶲官兵退守姚州。蜀王是个年轻气盛的人,可面对乌爨嚣张的势头,笔触却异常得平淡和克制,“朝廷的援兵即日将至姚州,泸水畔亦有接应,可保尔等无虞。戎、嶲两州的百姓,和中原隔阂已深,可任其投蛮人去。”

皇甫佶可没有越嶲太守那样激动。把蜀王的手书放下,他来到城头,对着外头的疏峰密林琢磨起来。

他连夜带兵偷袭,烧了不少附近的堡寨。蛮人竟然也很沉得住气,只三三两两结伴来城下,用怪腔怪调的汉话叫骂几句,往河里扔一堆毒物,根本没有要攻城的样子。阿普笃慕已经到了嶲州,可是城外并没有皇甫佶想象那样,被黑压压的乌爨大军逼近。

阿普笃慕在计划什么呢?

皇甫佶把一个哨兵叫过来。越嶲没有被爨兵围城,所以还时常放几个哨兵出去打探动静。他问:“爨兵的主力还驻扎在南溪城吗?有多少人?”

哨兵含糊地答:“总也有一两万人吧?从戎州到滇南,都被蛮子占了。”越嶲军纪不严,探哨的人在城外转悠,跟爨兵连照面都没打,被问起来了,多少有点心虚,“蛮子跟咱们不一样,喝风饮露,林子里打一只兔子老鼠,活剥了就吃,还怕南溪城里粮草不够养活那些人吗?”

“皇甫将军,蜀王殿下的旨意,可不好违抗!”越嶲太守殷切地说,宝贝似的捧着蜀王的手书。

“撤吧。”皇甫佶不情愿地点了头。

命令一传下去,城里当即清点辎重人马,蛮人白天在山里乱窜,夜里睡得打鼾,这一行数百人的官兵,悄悄开了城门,趁夜往北疾行。才走到半山道,忽然听背后“轰”一声响,把勉强骑在马上的越嶲太守吓得哆嗦,“蛮子来了?”

回头望火光亮处,是那半截残垣,被纷至沓来的百姓给踩塌了,抢着逃命的,争粮食的,牛羊嘶叫,满城闹腾起来了。太守急着甩鞭子,“快走,快走,把寨子里的蛮子惊动了。”

蛮子从山坳里钻出来了,揉着惺忪的眼睛,随即他们眼睛亮了,把呼哨打得满天响,附近寨子里的爨兵像泄洪似的涌到了城头,抖擞着精神,挥舞着刀枪——谁也想不到一座被烧得七零八落的鹰嘴山,除了蛇虫鼠蚁外,还能藏得下这么多的大活人。汉人把满仓满谷的粮食,活蹦乱跳的牛羊,都扔下了!爨兵们欢呼着,得意于这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迅速把持了四面城门,用刀尖逼着,叫没来得及逃的汉人百姓退了回去。

“皇甫将军,走吧!”越嶲太守生怕年轻人冲动,要上去跟蛮子厮杀,急得来扯皇甫佶的辔头。

皇甫佶瞧见了阿普笃慕,被木呷和木吉等人簇拥在中间,没急着进城去耀武扬威。他骑在马上,前头是黑沉沉的河水,闪耀着金红色的火光。有个年轻的汉人被赶得走投无路,捂着下身,一头扎进了河里,在水里死命地挣扎。在洱海坝子上长大的爨人,水性都一等一的好,可他们没有救人的意思,只在岸边说笑,把更多的汉人推进河里,“游吧,游过泸水,就回中原了!”

阿普笃慕伸出龙竹糅的长鞭,在水里搅了搅,故意地把水花溅到阿姹脸上。阿姹瞪他一眼,把头扭开了。“阿姹跟汉人一样,都是旱鸭子。”阿普嘲笑着说,想起了红河畔的芦苇丛。

皇甫佶也打了个尖锐的口哨,一对年轻的乌爨男女望了过来。“阿普笃慕,”皇甫佶用尽浑身的力气,吼了一句,“别忘了泸水之约!”他掉转马头,离开越嶲。

新帝登基,中原是一片勃勃兴盛的景象,南疆却废弛至此,都是自先帝西幸那年肇始的怀柔之策。一个被贬多年的小官,难道还能做什么吗?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越嶲太守垂着头,肩膀在马上晃来晃去,听侍卫说快到姚州地界了,他才精神一振,“皇甫郎君不要灰心,朝廷和剑川节度的援军已经到了姚州,到时三路人马挥师南下,准能收复戎、嶲两州!”

“过河了。”皇甫佶不再理他。出了滇地,已经有把守渡口的汉军迎了上来,两厢汇合,当即放船牵马,浩浩荡荡渡过泸水,直奔姚州。

想到稍后就要拜见韦康元,越嶲太守在船头挺直了腰杆,扶了扶幞头,“不知蜀王殿下是否会驾幸姚州啊?”

皇甫佶淡淡道:“疥癣之疾,何劳蜀王大驾?”

“啊?”越嶲太守茫然地看皇甫佶,一时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假意。脚踏上岸,正要追着皇甫佶问,见几个穿朱紫袍服、系硬脚幞头的相公,被汉兵们领着,正遥望泸水外的群山,像是在商量着三路大军南下的路线。“穿紫的是韦相公吗?”越嶲太守一时分不清谁是谁,不敢张嘴。

“父亲?“皇甫佶一怔,摔开马缰,快步走了过去。

皇甫达奚停下话头,像是没预料到皇甫佶混在越嶲守兵里,他皱眉了,“姚州无事,你怎么不回老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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