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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皇有点绷不住了,他看向余子清的眼神,满是复杂。

他胸中一口气,仿佛就在此刻泄去,挺拔的腰身,仿佛都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缓缓的退后,不再向着余子清靠近。

“我不知道大兑以后会如何。

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比丁卯纪年更好,好无数倍。

我,终归还是赢了。”

兑皇转身,向着一道流光,向着远方飞走。

下一刻,一道流光落下,落在余子清手里。

那是大兑的玉玺。

余子清拿到玉玺,心里一个咯噔。

坏了,这狗日的坏透了,赖上自己了。

兑皇若是不死在他手里,大兑就赖上他了。

若是他亲手杀了兑皇,甭管兑皇到底有多昏庸,他都会背上一个弑君者的名头。

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这种名号无所谓,胜利者书写史书的时候,这便是起义,推翻暴政。

但若是继任者,亲手击杀了上一任皇帝,那无论如何都会带来极坏的影响。

甭管当时叫好声有多响亮,事后这个弑君者的名号,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余子清也不靠在椅子上装逼了,赶紧挺着大肚子追了上去。

兑皇去追的不是别人,正是甲十四。

他要死在甲十四手中。

因为甲十四最强,只要甲十四杀了他,那甲十四便会背上弑君者的名号,一辈子也别想摘掉。

如此,纵然甲十四现在没有篡位的想法。

可人都是会变的,甲十四威信极高,他没想法,指不住他之下的人,有想法啊。

未来也有可能,在失去了兑皇之后,一众人软磨硬泡,天长日久之后,就推着甲十四来一手三请三让的戏码。

而这些有可能的事情,在生出念头之前,就将其生出念头的可能堵死,就是最好的办法。

余子清太清楚这些事了。

人的心理都是很怪的,兑皇活着的时候,天下人恨不得他死。

他若是死了,若是死在继任者手里,那天下人议论的就是,继任者心狠手辣,竟然亲手杀了兑皇。

最简单的矛盾例子,劝良家下海,劝妓女从良。

余子清追了一会儿,就见那跑路极快的多宝宗宗主,周身环绕着十数件法宝,拦在余子清面前。

“你到底是谁的人?”

“陛下的人。”多宝宗宗主面带笑容,客客气气的一礼:“请阁下稍候片刻。”

“那你知道,你的陛下要死了么?”

“知道,陛下不看重生死,只看重输赢,如今,陛下要赢得彻底,为臣子者,便要助陛下达成毕生所愿。”

“你到底是谁?”

多宝宗宗主在自己的面颊上一划,一张画皮脱落,露出一个没有五官没有头发的白水蛋脑袋。

“我曾经有一个名字,叫甲十三,阁下不必追了,我的实力,虽然比不上阁下如今的实力,但拼死拦住阁下一段时间,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余子清面色一沉。

这家伙,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被赐死的甲十三,无面人的上一任首领。

谁想到,这家伙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抛弃了面容,成了暗子。

看着飘在周围的十几件法宝,还有此地隐隐浮现的其他力量。

余子清轻叹一声。

“这是何苦来哉呢。”

“丁卯纪年,已经没救了,自从陛下登基,亲眼看到了大兑国运具象之物,千疮百孔,劫气滋生。

陛下便明白,他无论如何勤政,如何整顿吏治,都已经无力回天。

疾病太深,便是刮骨疗毒也无用了。

国运已坏,大魔暗藏,便注定是人心败坏,天灾人祸不断。

陛下曾大开杀戒,杀的血流成河,也没有什么用的。

唯有改天换地,脱胎换骨。

而这是需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陛下自从知道了饿鬼,知道了你,便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陛下觉得,他若是活着,能赢,但是赢的不彻底。

唯一一种赢的最彻底的办法,便是他也死了。

为臣子者,唯有忠君爱国这四字。

我便是在做最正确的事。”

甲十三轻声一喝,身上便开始燃烧起火焰。

他的力量、他的寿数、他的一切都在燃烧。

而以此为代价,便得来了他此生之中,最强的一次爆发。

他的气息直接攀升到九阶巅峰。

而后凌空一抓,便见远处,一道阴影骤然崩碎。

来了许久,一直没见过人的暗影司老首尊,被强行打出了隐遁状态。

老首尊血洒长空,当场遭受重创,而后立刻利用那些鲜血,施展遁法,远遁千里而去。

“这老东西不怀好意,试图趁机潜入宫城,我追了他好久了,没想到,现在还敢来碍事。”

甲十三一副老子不想活了的样子,余子清叹了口气,放弃了强行冲出去的想法。

强行交战,等到他干掉甲十三追上去,怕是也晚了。

……

兑皇单手负背,踏空而行,遁光在其脚下延伸,一道长虹横跨天地而去。

很快他便追上了甲十四。

甲十四察觉到后方有遁光追来,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凌空而立,沉着脸看着兑皇。

“你的目标是卿子玉!”

“恩,朕已将其封印了,甲十四,你还能拔得动刀么?”

兑皇率先动手,神光在高空中炸开。

甲十四伸出左手,在右肩断口出一拍,便见鲜血喷涌而出,化作一把血色刀罡,冲天而去。

霎时之间,那刺目的神光被强行斩成了两段。

血色的刀光,当场将兑皇的身体分割成两半,穿体而过。

甲十四微微一怔,却见兑皇脸上挂着一丝笑容,一道血线在其身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刀罡在其体内绽放。

兑皇生怕再有什么变化,迟则生变,直接不演了……

大量的力量逸散出来,兑皇面带微笑,喃喃自语。

“我赢了。”

霎时之间,他的身躯被无数的刀罡刀气,强行撕碎,化为齑粉。

甲十四凌空而立,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破碎的兑皇,心神震颤,难以理解。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向着丁卯城冲去。

行至半途,就见余子清手握大兑玉玺,玉玺之上,光柱冲天而去。

天空中雷云汇聚,而后便是绵绵血雨,细如牛毛,静静的洒落。

天降血雨,代表着,兑皇驾崩了。

余子清想要丢掉玉玺,那玉玺却比兑皇还要无赖,如同长在了他手上。

甲十四再看了一眼余子清对面,那个没有五官,燃烧了所有的无面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果然只适合当一个无面人、护道者,弑君者甲十四。”

“他是甲十三。”余子清无力的叹了口气。

兑皇是真的敢啊,他竟然真的敢把玉玺交给我。

他就不怕,在我手上,大兑会更烂么。

但这个念头一起,余子清便明白,再烂也绝不可能比丁卯纪年更烂了。

他如今手握大兑玉玺,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大兑神朝之力衰弱,国运萎靡。

但是却也可以感觉到,随着兑皇陨落,天降血雨,那衰弱萎靡的大兑国运,竟然有一丝否极泰来,绝处逢生之感。

便如同那荒无人烟,没有生机,不断向着荒漠化进发的荒原,生长出了第一颗绿油油的杂草幼苗。

大兑的国运具象之物,已经衰弱到无法具象出来。

此刻却也开始不断的凝聚力量,缩小身体,那破破烂烂千疮百孔,劫气横生的躯体上,伤口开始缩小,甚至近半,仿佛都已经开始结痂恢复。

大兑积攒了四个纪年的灾祸、灾难、灾劫之力,被一口气全部消耗的干干净净。

余子清随便拿出一个郡守大印看了一眼,其内的光辉,璀璨入大日,明亮光洁,大印之上仿佛蒙尘的那一层东西,也在光辉之下,慢慢的消散。

而对面甲十四,也随着长出一口气,一口浊气吐出,一些来自于大兑国运内的负面东西,都被其吐了出来,湮灭在半空中。

一瞬间的信息量太大,甲十四一脸茫然,他不解,不解的东西太多了。

兑皇为什么没封印掉卿子玉。

兑皇为什么佯装出手,死在他手里。

已经死了的甲十三,为何又出现了,还化作了无面人。

“十四,以后好好辅佐新君。”

甲十三吐出一口浊气,感受到那种崭新的气象,大笑三声。

“陛下,慢行几步,老臣也来了。”

甲十三的身躯,在火光中,笑声中慢慢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