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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博扬冲下门口台阶,心惊胆战地看着少女抡着铁锤,旋身,甩动双臂,猛击鼓面。

铁锤毫不留情,惨叫声不绝于耳。

咚咚咚!

少女落锤,落得极为巧妙。

和着惨叫声,顿时敲响了一串欢快的鼓音。

萧博扬一个哆嗦:……

谁还能想到面前这姑娘,是那高冷尊贵的玉清真人前弟子。

大黄狗也忍不住一个哆嗦,他侍奉妖皇多年,根本没机会接触什么女人修,人类女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岑夫人:……

一曲奏响,人皮尖啸声越来越虚弱。

乔晚这才拎着铁锤,走回了主屋台阶前,抬眸对上了女人的视线。

看着岑夫人,乔晚抿紧了唇,忽然有点儿忐忑。

女人没有多美,但新月浅眉,肤白如玉,犹如疏雨过后烟雨微微的小池,又如同水洗过的青山般温厚。

面对岑夫人,乔晚握紧了湿黏的铁锤,突然对自己这宛如从恐怖片场里蹿出来的造型,感到了股森森的忐忑和不安。

岑夫人看着乔晚,也有些发愣。

她当然能认出,这就是辛夷,二少爷屋里的丫鬟,也一眼看出了少女的忐忑和不安。

毕竟年纪大了,人情世故,心里都明镜一般,心念一转,马上明白了眼前少女在局促着些什么。

岑夫人看出了她内心的犹豫和忐忑,主动开了口。

既没问她来历,也没问这今日的缘由,只用完好无损的一只手,递给了她一方手帕,微笑着问,“怎么这么局促?先擦一擦血罢。”

脸上的血一擦干净,乔晚松了口气。

“我怕这血惊扰到了夫人。”乔晚低声。

“那你怕吗?”岑夫人问。

乔晚惊愕:“什么?”

“怕我这手。”

那半截洁白的袖子,已经被血染得通红,还不断有血珠从指尖上滴滴滑落。

萧博扬和修犬,也俱都没忍住,往岑夫人袖口看了一眼,看到那血肉模糊,被剥了一半的皮,都皱起了眉。

乔晚一愣,“不怕。”

岑夫人眼里漾开了点儿笑意:“那我也不怕。”

乔晚心头猛地一颤,攥紧了手指,没忍住问:“夫人的手还有办法治吗?”

这一句,她是发自内心去问的,倒不只是为了能补脉。

岑夫人摇头:“修真界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不知凡几,不过半根手指,不碍事。”

乔晚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从储物袋里摸出了养命珠,干巴巴地说,“夫人,我把养命珠给你找回来了。”

岑夫人彻底愣住了,反复看了好几眼,终于确定了眼前这颗浑圆白润的圆珠,的确是养命珠无疑。

“这的确是养命珠,”岑夫人惊讶:“你是怎么找到的?”

于是,就把怎么碰上林清芝,怎么拿到养命珠统统说了一遍,不过,犹豫了一秒,乔晚还是没把岑向南拿了养命珠这件事说出口。

“原来如此,”岑夫人握紧了手里的圆珠,看了眼面前的小丫鬟,诚恳地轻叹了一声,“辛夷,多谢你替我找回它。”

妖皇伽婴的名头,她也有所耳闻。

能找回养命珠,这里面付出的艰辛恐怕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轻易带过的。

妇人抬眼,嗓音柔和,说出口的话也圆融:“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办妥。”

毕竟非亲非故,帮忙找回养命珠,肯定另有所求。

岑夫人没感到意外,也没觉得冒犯。

这是人之常情。

乔晚摇头:“夫人先处理好自己的伤势,如果方便。”

乔晚看了眼屋里,白胸白爪子,蹲坐在地上的大黄狗,“这位修道友的伤可能还需要夫人帮忙。”

风摇乌桕。

乔晚坐在寒山院的台阶上,伸着手指默默地在地上划拉。

突然,身边儿坐了个人。

乔晚问:“岑夫人怎么样了?”

萧博扬:“那半截手指已经敷上药了,没什么大碍。”

一想到这儿,饶是萧博扬也忍不住蹙眉。

但屋里的妇人,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敷完药之后,岑夫人就低头去帮修犬察看伤势,站屋里左右没他的事儿,还不如出来坐一会儿。

往日的岑府,曲水回廊,嘉树扶疏,贵气逼人。

眼下的岑府,不太平。

人皮还被乔晚钉在树上。

远处火光将天空烧得通红。

世春堂那儿杀伐声渐渐地弱了下来。

岑家毕竟也是栖泽府的大家,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第一波攻势被林家和妖族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果断地放弃了雪浪园,召集府里的护卫严守世春堂,一直打到了现在。

但这一波攻势暂缓之后,就不代表岑家之危已解。

“我总觉得这事儿可能还另有蹊跷。”萧博扬皱眉。

“怎么说?”乔晚抬头问。

萧博扬换了个姿势,面色有点儿凝重。

“我们萧家也有世仇。”

嘚瑟点儿来说,萧家位居修真界三大世家首位,仇家拎出去能绕修真界一圈儿,也不是没那恨不得把萧家给灭了门的。

萧家小少爷虽然草包了点儿,但见识还算比较广,煞有其事地蹲下来给乔晚分析。

“岑家和林家虽然有仇,但都过了这么多年来,怎么偏偏突然在这一天撕破了脸,要灭了岑家满门。”

“就算有妖族叛军帮忙那也不对劲。”

“伽婴还没死,细罗还没夺权,他们这么大一家族,凭什么就这么信一个还没夺权的妖,跟着他们赌?”

听萧博扬这么一说,乔晚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这后面难道还另有阴招?

萧博扬分析完,面色也有点儿阴郁。

明明这趟下山是为了护送笑笑解毒,好端端地牵扯到这么一个阴谋里面,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美丽。

就在这时候,钉死在树上的人皮,笑了一声。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吗?”林清芝嗓音有点儿沙哑,“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

……

青年岔开双腿,靠在墙上,耷拉着两只狗耳看着正忙忙碌碌的女人。

他伤得有点儿重。

尤其是大腿那一块儿基本上全烂了,翻出了腐烂的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标准的公狗腰也受了不轻的伤,腹部几乎破了个大口子。

作为一只田园大黄狗,俗称土狗,在还没修成人形的时候,他被一家凡人给养着,五口之家,父母,一对小儿女,那时候,没想什么,每天看家护院,没事儿跑出去和别的狗撒欢就是他日常。

修真界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后来,这户人家也死了,一家五口,没一个活下来。

大黄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走入了山林,再后来修成了只狗妖,碰上了伽婴,过上了每天忙着给老板擦屁股的日子。

和那些高贵冷艳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的妖不同,本体一条大黄狗,修犬一直对人有天然的好感。

不过,还是由于老板太浪,每天忙着帮老板收拾擦屁股,也一直没机会和人接触,这一直是青年的遗憾。

没想到,和人接触这么短短一天时间,就颠覆了修犬他过往全部记忆。

就比如外面那凶猛的一只。

修犬默默地想,又看了眼面前的妇人。

妇人生得不是很美,窈窕内秀,乌发垂落在颊侧,身上流泻着一股温和宽厚,有力的母性。

没受伤的指尖,白皙如雪。

他鼻子灵,能闻得出岑夫人身上的味道儿。

是血腥气和药香。

岑夫人抬眼:“待会儿兴许会有些疼。”

修犬点头,没像其他男人那样拉不下脸来逞强,“好,那我忍忍。”

青年喉口滚了滚,狗耳一垂,忽然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毕竟,这位岑夫人,是别人的妻子,也是别人的母亲。

他一只大黄狗,就这么露腰露腿的,总觉得怪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