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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宛如撕裂了一般,口中接二连三地涌出鲜血,陆辟寒咳得面色狰狞,太阳穴青筋暴起。

“退后。”

李判沉声,拔出剑。

那从未出鞘的乌鞘巨剑,被抛向了天空 。剑气荡开,一瞬清明,涤荡四周的魔氛。

始元帝尊定住了脚步,“是你。”

“你是……”他迟疑了一瞬,”法修?”

“你要拦住我?”始元帝尊微微一笑,好奇地看着他,沉吟,“我记得,你是跟在不惑身边的。”

李判没有搭理始元帝尊,双剑出鞘,白色小鞘与乌鞘巨剑,同时飞旋而出!映照远处赤色的大漠,一轮落日缓缓降下。

剑光彩如锦虹,直上云霄。

乔晚记得,法修的守招,是难得的以攻代守,处处杀招,以雷霆手段威逼对手不敢侵犯。

在这须臾之间,剑意如龙,立时逼退了男人半步,对于这样浩然的剑气,始元帝尊觉得自己也必须报以尊重。

于是,他苍白瘦削的五指,轻轻虚空中一点,伸出手,突然信手拈了个灵子,灵子被压缩得密度极其的小,在强大的引力面前,四周的沙子如旋涡般飞快地环绕在了他身前,竖起了一面高墙。

受这引力牵引,这些沙子都被吸引到了这个密度极小的灵子面前,轰隆一声,挡住了这道意图破开苍穹的浩然一剑。

反冲的气流逼得李判,竖起不赦死,往后急退了数步,喷出一口鲜血!

凝视着面前这衣衫褴褛的魔域帝王,李判顿了顿,克制地阖上眼。

就在刚刚,他亲手护住了身后的小的,眼睁睁目睹着孟广泽的离去。

他活着已经很累了,为了朋友,为了当初志同道合的誓言,怀揣着一颗澄清天下的丹心,他一个人守着空无一人的太平书院走了很久,走遍五湖四海,泛舟沧海,就是为了招揽弟子,重启书院。

如今火种已经埋下,不平书院重新建立了起来,乔晚也有了孟广泽昔日的模样。

今天,这儿就是他旅途的终点,李判就清楚地认识到,早在几百年前,他就该死在这儿的。

六百年前,他带兵留守在北域,而孟广泽带着三千多名学生奔赴了魔域。

他的学生都死在了这儿。

顿了顿,李判睁开了冷峻的眼,他仿佛看到了地面上无数亡魂,那些笑嘻嘻的小崽子站在他面前,喊他“李长老。”

将眸底那些深沉的心绪一一收敛,李判竖起“不赦死”,并拢二指在剑刃上一滑。

鲜血顺着血槽蜿蜒流下。

他只是去赴一场未竟之约。

不是不平书院的未竟之约,而是独属于太平书院的约定。

今日,太平书院的一切都将在此埋葬。

畅快饮饱了热血的不赦死既出,血洒如雨!义无反顾的一剑朝始元帝尊拦腰掣去!!

这一战,只持续了三招。

三招之后,李判全身脱力,踉跄跪倒在地上。

他输了。

看着地面,李判平静地想。

但他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乔晚他们跑出去了,这就够了。

始元帝尊神情略微专注了点儿,抬手将手中的灵子丢下,眼看着这灵子即将砸落在男人清瘦的脊背上之际!!

突然一道身影冷不防地横亘在了两人当中,拦在了李判面前,替李判挡住了这雷霆一击。

“师……师叔……”那人转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身上的绿衣宛如杨柳般弯折下了腰。

“绿腰?”李判一愣。

“师叔,”那个身绿衣,活泼灵动的小姑娘,露出个笑,用这瘦弱的身躯,悍然迎向了始元帝尊的攻势,“师叔当初救了我,我会陪师叔战死到最后一刻的。”

她想起,那个夏天,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干裂的黄土,聒噪的蝉鸣,蔫蔫的草。

她蹲在土堆上尿尿的时候。

那老头儿笑眯眯地招招手:“妮妮,在这儿撒尿啊,来,到爷爷这儿来。”

在那恶心的手伸入她衣襟,她挣脱不开的时候。

她听到了一声剑鸣。

纷纷扬扬的红雨下,那老头儿缓缓地倒了下去,右手还放在裤腰带上,露出了干瘪皱巴的东西,他的脑袋咕噜噜滚出去了老远。

她想到了那双白色的沾了点儿泥和血的布履,和一身青布衣。

一个冷峻中年修士,站在她面前,背后背着把白鞘小剑,手里提着把乌鞘的巨剑,手里那把乌鞘巨剑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血。

——“后来。”绿腰郑重地说,“李师叔将那老头儿一剑斩杀。”

——又一剑剁了那老头儿的东西,走到了小姑娘面前,蹲下身,替小姑娘穿好了衣服,牵着小姑娘的手,离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不赦死’出鞘。”绿腰微微笑了笑。

始元帝尊错愕道:“这谁?”

然后又看向李判,谨慎地问:“这是你的学生?她死了,要我帮你吗?”

男人露出个体贴温柔的笑,伸出手指,又是一招手,手中魔气一股向着李判,一股向着绿腰,将绿腰的尸身给紧紧包裹住。

李判立刻认出,这眼见着就是要强行催化绿腰尸身,叫他们两人入魔化为行尸傀儡之兆!

目睹绿腰死在自己面前,李判什么也没说。

“铮——”嗡然一身剑鸣。

“不赦死”脱鞘而出,一剑将少女尸身半边脖子都砍了下来。

这一剑,不仅将绿腰半截脖子砍了下来,也将始元帝尊强行催化她入魔的意图砍了下来。

这回始元帝尊是真正被震了一下。

李判平静地动了动指尖,剑尖也跟着动了动,神情依旧冷峻,只有微微颤抖的手似乎出卖了他的内心。

不赦死,宛如一把审判之剑,高悬在自己脑门上。

不宥刑常出鞘,不赦死不出鞘,一出鞘,势必是杀招。

他闭眼。

在众人睁大的目光中,伸出手,翻下了手掌,掌心对着天空,一点一点地往下压。

每往下压一寸,剑尖就往下一寸。

最终,剑尖落在了他头顶,在输给始元帝尊之后,不愿入魔,这个傲气的男人以一种极其悲壮而惨烈的方式,将自己从中劈成了两半!!

剑尖落下的那一瞬,切开了丹田,强大的威压裹挟着爆破时的气流,荡开,始元帝尊站立的地面自内而外爆冲出巨型的坑洞!

看着面前这纷纷扬扬的尘埃灰烬,始元帝尊动了动手指,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叹息了一声,“又弄脏了,本来就够破了。”

还在往外冲的乔晚,在听到这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时,似有所觉地回眸一看,顿时悲痛地大呼了一声。

“前辈!!”

气血翻涌间,双目赤红!拎着剑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回去!

跑?跑什么跑?!

这样的逃跑除了瓦解自己内心的勇气,还有什么用?!既然跑不出去不如放手一搏!

就这样,陆辟寒目眦欲裂地看着乔晚突然一个刹车,又调头不管不顾地扑了回去!!

“乔晚!!”

就在陆辟寒被气得面色铁青,吐血不止之际,一道光华璀璨的金光骤然而落,拦腰将乔晚一把抱住。

“乔晚。”妙法身形一转,迅速将她放下,往后一推。

抬眼迎向了远处伫立着的人影,厉喝道:“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