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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正午,吴然坐在柜台里,一碟猪耳朵,一坛子老酒,自斟自饮,自得其趣。店前忽然来了一辆小毛驴拉着的车子,车上放着一只大酒海。吴然瞟了一眼,浑未在意,只当是来自家买酒的。

长安市上卖散酒的商贩,通常是挑担卖酒,再不然就是以车卖酒。挑担卖酒的,会在扁担两侧各担一只酒瓮,行于大街小巷,向百姓兜售。用车卖酒的,就在车上放一只大酒海。

“掌柜的呢,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你们这店里卖假酒,假酒里还掺水,真是太丧天良了!出来,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环绕着那驴车有四五个人,一到店前便咋呼起来。殷勤迎出门去的伙计也被他们推了一个趔趄。吴然眉头一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的店里有没有卖过假酒他自然一清二楚。再看这几个上门声讨的人,虽然做普通酒贩打扮,可是他们耸肩踮脚,一身轻佻,一看就是坊间的泼皮所扮。而那牵着毛驴的行脚汉子一脸木讷,与这几个泼皮格格不入,显见不是一路人。

以吴然的眼力,一看就看出这是一群泼皮雇了一个行脚的,弄些假酒来自己店里讹诈。吴然有些好笑,敲竹杠竟然敲到他这位贼祖宗的头上来,这群不开眼的小贼倒也真是有趣得很。

这家店是吴然的贼窝,店中每一个人都是吴然的心腹,哪怕一个伙计都有一身精湛的武功,要对付几个泼皮自然易如反掌。但他们毕竟有个开店的公开身份,不能一有人上门找碴,马上就饱以老拳。

再说,这些人在门前大嚷大叫的,已经吸引了许多街坊和行人,如果把他们赶走,这卖假酒的坏名声却是一定会传出去了,是以那伙计也不恼,他依旧赔着笑脸,只是眼神儿有点冷。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吴家老店卖酒也有年头了,从来还没有人说过我们店里卖假酒,更不要说假酒里头还掺水了。这几位客官面生得紧,小的不记得你们在我店里进过酒,如果你们不是认错了人的话,那就请拿出证据来,否则……”

店里几个伙计都走出去,把那几个运酒来的小贩围了起来,店里的二管事也阴沉着脸色慢慢踱了出去。

“哎哟!你们卖假酒不说,还想仗势欺人呐!父老乡亲们,你们大家伙儿给评评理,我们像是有意讹诈的人么?吴家老店卖假酒可把我们给坑苦了,我们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啊!”

“乡亲们,吴家老店是黑店啊!”

吴然大怒,把酒杯重重一顿,“哗”的一声推开柜台旁的小门儿大步走了出去。

二管事急忙迎上来道:“大掌柜的!”

吴然一把推开他,大声道:“老夫店里的酒,每样都搬出一坛来,请众乡亲们品尝一下,若是有一坛与你这酒海里的假酒相同,那就是老夫卖的假酒。老夫摘了酒牌,从此不做这行买卖,再赔付你们十倍的酒钱!如果本店没有假酒,嘿……”

吴然一面说,一面大步迎了上去,魁梧雄壮的身材、不怒自威的模样,让叫唤的最凶的那个泼皮也有些瑟缩起来。

吴然走到车旁,伸手在酒海上一拍,“嘿”的一声冷笑,还想再说点什么,不料异变陡生。那个有些瑟缩的泼皮头子突然神色一厉,猛地跨前一步,倏然到了吴然面前,双拳齐出,狠狠捣向他的胸口。

只见他双拳间寒芒点点,显然是夹带了暗器。吴然大吃一惊,他的经验何等老道,一见中了埋伏,马上便抽身后退,根本不想与之交手,这一退果然是最佳选择,他不但避过了那人夹带暗器的凌厉一击,左右两个泼皮骤然捣向他肋下的黑拳也落空了。

吴然只要再退两步,退到他的手下身后,便再也无人能伤他分毫了,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木讷拘谨的牵驴伙计突然也动了,他的唇边陡然露出一丝诡谲阴森的笑容,原本极老实木讷的面孔配着这样阴森的诡笑,显得极其可怕。

他一扬手,手中的马鞭就向吴然笔直地刺来。他的位置距吴然本来还有一段距离,无法对吴然构成威胁,如果他出拳袭击,以吴然的武功也完全来得及阻挡,但是再加上马鞭的长度,就足以在刹那间触及吴然了。

吴然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竹竿儿,狞笑一声,五指一紧,只听“啪喇”一声,细细的马鞭竿柄就被他捏裂了,但是马鞭并未应声而断,竹竿一裂,从里边倏然钻出一道细而韧的铁刺,从他掌中穿出,如蛇信一吐。

吴然的颈侧大动脉被那“毒蛇”狠狠地噬了一口,登时鲜血飙射。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等那吴家老店的管事伙计们怒吼着扑上来时,吴然已经捂着热血激射的脖子仰面倒了下去。

吴家老店里柜台上面那杯水酒,受吴然一顿,依旧在荡漾不止,酒水中荡漾着都是背后那无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