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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虎站在门下,声音艰涩地问道:“你……到底能有什么办法?吴使不是鲁君,鲁君不是三桓,若一味以杀求成,那只有落得个身死异国的下场,纵使你真的是万人敌的勇士,也绝对无法应付随之而来的后果。”

他的声音有些发苦,明明知道庆忌不可能有办法应付这个难解的局,可是他偏偏鬼使神差地走了回来。

“我知道,武力不可以没有,但是除非我拥有绝对的实力,否则武力不足恃。不过,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现在据实以告,对你绝对没有半点好处。你只需要帮我拖延十天,延缓各方的反应,然后静候我的消息,你只需要做到这些,就有机会实现你毕生的愿望,这个赌,还是值得的,不是吗?”

阳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需要十天?”

“是!只需要十天!”庆忌叹了口气:“我想,这已是你能做到的极限了。”

阳虎默认了他的话:“毕竟,当此非常时机,十天已经……,好!就十天,但是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放心,理由么,今天傍晚之前,你就会得到。”

阳虎咬紧牙根重重地一点头,然后虎目一转,问道:“叔孙小姐现在何处?她是叔孙玉的女儿,你留她在身边,必是一个天大的祸害,一着不慎,大计就会毁于这妇人身上。女色,只可娱乐,不可沉迷,否则,难成大器。”

庆忌目光微微一转,瞟了眼站在远处兵丁中的叔孙摇光,笑了笑道:“我知道,在我的计划里,她一定会是个大祸害的,不过……不是祸害我,而是三桓世家。”

“怎么?”阳虎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他一眼。

庆忌笑而不答,又道:“现在就请虎兄去回复季孙大人吧,就说庆忌感其心意,亦知事不可为,不会令季孙大人为难,我会走的。但是大丈夫一诺千金,庆忌既然答应过要帮成碧夫人龙舟竞赛,堂堂男儿岂可失信于妇人?我会去沥波湖安排一番,留下参赛的勇士,然后携其他人回城,明日一早,启程返回卫国。”

阳虎目光一闪,拱手道:“好,我等你的消息,告辞。”

“不送!”

阳虎回到季氏府邸,季孙意如闻听庆忌已同意离开,不禁为之大悦,连连捋须颔首。仲梁怀和公山不狃也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阳虎拱手如仪,继续回复道:“庆忌公子说,大丈夫守信重诺,他答应了成碧夫人,要帮助她参加龙舟之赛,不能因此事而毁弃承诺。此刻他已经赶赴沥波湖,留下参赛的人手,然后拔营回城,明日一早返回卫国。”

“好好好,”季孙意如连连点头,只要庆忌肯走,漫说一日,三日两日的功夫他还是等得起的。转念一想,他又心生愧意起来,轻叹道:“庆忌,真乃信人也。是老夫有负于他呀。阳虎,为老夫准备三十车财帛牛羊,唉……,就当是老夫送给庆忌公子的程仪,聊表心中歉意吧。”

“主公放心,些许小事,阳虎自会办得妥妥当当,明日一早庆忌公子离开时,阳虎会替主公送他出城十里,给足脸面,以彰显主公好客之道、仁义之名。”

“好,好好”,季孙意如欣然笑道:“这些事你去做,就不需要告诉老夫了。”

他把几案一拍,端起一觚酒来饮了,痛快地道:“此番庆忌离去,吴使气势汹汹而来,也只能偃旗息鼓而去了?哼!叔孟两个混蛋又岂奈我何?叔孙氏那老狐狸想看老夫的笑话,孟孙氏那老匹夫更是心怀不轨,这一番运筹,难题已迎刃而解。老夫照样是鲁国执政,只要我在一天,就照样稳稳当当地压在他们头上,哈哈哈哈……”

公山不狃和仲梁怀也陪着哈哈大笑起来,阳虎瞟了得意忘形的三人一眼,心中暗暗一叹:“阳虎时运不济,侍奉的是一个庸人,共事的是两个蠢材。唉!尽管得意吧,等到国君返回鲁国,你还能如此安稳地坐在这儿吗?”

他有心说出叔孟二氏计划迎回鲁君的消息,可是想起季孙意如一贯的为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季孙意如虽然野心勃勃,但是最大的志向也不过是永远把持执政大权,凌驾于叔孟两氏之上,绝对没有篡位自立的胆量和勇气。

他的这种畏惧,倒不全是担心与叔孙、孟孙武力抗衡,削弱三桓乃至整个鲁国的实力,为外敌所乘。还有担心声名令誉受损的原因,他不想做一个篡位弑君的人,受到后人唾骂。声名令誉这些无形的东西,有时候,照样能产生巨大的力量,只要这个人在乎它,就必能约束他的行为。季孙意如正是一个好名的人。

即便知道叔孙、孟孙欲迎国君回国,季孙意如也是绝对不敢对国君做什么伤害的,那时,逼于无奈何的他只会再退一步,回复当初三桓鼎立的局面,拱手迎鲁君还国。然而,这两年来,由于为了对付他季氏,叔孙、孟孙本就走的已经太近,现在两家又欲联姻,结成政治同盟,恐怕他想回复原有政治格局的愿望也达不到,反要被叔孟两家骑在头上了。

叔孙氏、孟孙氏同为鲁桓公后人,都是姬姓,按规矩是同姓不婚的,但是这个规矩民间执行的最为彻底,相反,贵族们出于种种利益目的,却从来没有严格执行过。当今天下同姓诸侯出于政治利益同姓联姻的有很多,叔孙、孟孙两家已是几百年下来的远亲,怎么会在乎这些规矩?

到那时,季孙意如一步步退让,必然成为三桓之中最弱的一个,季氏如果没有了作为,自己的出身又在何方?想到这里,阳虎心思一转,把那唯一的希望重又放在了庆忌的身上。如今,他只希望十日的拖延,能够让庆忌拨云见日,再现转机了。

此时,人去室空的雅苑又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就是展获大夫。他一大早就被请去叔孙氏的府邸,受叔孙玉委托,前往雅苑劝说庆忌解除赌约,释叔孙摇光回府,但是等他车马赶到雅苑的时候,庆忌的车仗已经出了城,直奔沥波湖去了。展大夫筹措了一肚子说辞,见此场面,又不好一路追去,显得他忒也性急,只好令车马回转,往复叔孙氏,等着晚上庆忌回城再说。

去沥波湖的路上,一辆马车,数十侍卫,正在路上急急而行。庆忌坐在车中,掀着窗帘,看着路边的青山绿水,眼睛时而定定出神,时而闪烁不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什么时候出发去击吴使?”

庆忌眼珠一转,恢复了清醒:“摇光,你跟我去,不怕对令尊难以交待么?”

“怎么会?他是他,我是我,如今我是你的侍婢,随你往复,本是信义所在。天下人谁敢因此迁怒于家父?”

庆忌笑笑不语。叔孙摇光见他沉默,眼珠一转,又引他说话:“公子,到了沥波湖汇齐人马,今晚便要连夜启程吗?”

“男人的事,女人少打听!”庆忌不耐烦了,凶巴巴地回了一句。

“喔……人家……只是关心你么……”,叔孙摇光大概是被他吃定了,居然也不恼,反而委委曲曲地解释,那一眼瞟来,幽幽怨怨的眼神,实在叫人有点吃不消。这位叔孙摇光大小姐瞟着他的眼神火辣辣的,娇羞之中还有点儿……唉!这么说吧,瞎子都嗅得出那是女儿家看着自家情郎的味道。庆忌……庆忌只好往边上又靠了靠,以策安全。

叔孙摇光端坐在车厢正中,拿眼向他一睨,只见庆忌贴着车窗一角,半个屁股搭在车座上,眼睛望着窗外,好象那一棵棵绿树比她还要好看十倍似的,大姑娘不禁心中有气,冷哼了一声,嗔道:“喂!”

“啊?”庆忌茫然回头,眼神的焦距明显不在她身上。

叔孙摇光的声音又温柔下来:“路还很长的,你那样坐着……累不累呀?”

庆忌点点头:“嗯,是有点儿麻。”

叔孙摇光脸上微微生起红晕,她俏巧地白了庆忌一眼,然后把头低下,羞羞答答地捻着衣角说:“那……你坐……坐过来些好了……”

“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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