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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贤醒了啊!潘藩台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礼贤下士”,当先便站了起来。刚刚在打扫的伙计奔了进去通报,就听里间传来对话,唐师偃不解问道:“外间可是有俗人来访?”

伙计老实道:“有藩台潘大人到此,已经等了半日。”唐师偃语气一紧,“怎么不早叫醒我?”

其后唐师偃收拾衣冠,匆匆出了内室,向潘大人见礼,“学生有失远迎,怠慢贵客,还请恕罪。”

唐师偃之前听到潘藩台准备离去的时候,已经惊得差点要站起来冲出去。后来听到叶行远与金师爷对答,便啼笑皆非,现在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双方都是各取所需。

潘大人等了半日,这时候终于见到真人,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小激动。大抵是越难得到的东西,到手后越令人激动。

他示意唐师偃不必多礼,笑道:“本官见了释租一文,又听到你的来历,便渴慕与先生相会。不想往返几次,缘悭一面,直至今日终于得见,足慰平生。如今省中局面糜烂,还要请先生教我。”

要是平常,潘藩台说不得还得绕些圈子,打些官腔。但他今天从正午坐到现在,腹中饥火腾起,不耐久待,干脆就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叶行远在隔壁竖起耳朵听着,暗暗点了点头,这与他预料不差,潘藩台如此急切要来见唐师偃,确实是遇到了焦头烂额的问题。

定湖省这几年天地元气不足,旱涝不均,虽有朝廷和地方调整雨水的分配,但大灾不现,小灾也是难免。

叶行远他们一路进江州,沿途也听人议论,说是开春青黄不接,连种子都留不出来,只怕有不少人要逃荒成流民。

这倒也罢了,省内的事,官场自然有办法捂盖子,只要不酿成民变大乱,总能够含糊过去。但定湖省的压力还来自于西南面的荆楚省,荆楚省去年大旱,北面山区近乎颗粒无收,虽有赈济,但到了今年实在无以为继,有大量的流民积聚于两省边境。

定湖省当然不愿意这些流民过来,尤其是在眼下这时节。但流民可不是说拦就能拦得住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大量涌入定湖省境内。

这可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布政使作为一省民政主官,实在要承担极大的压力,所以但凡出现一根救命稻草,就要想办法拼命抓住。

传统的办法,对付这种情形已经是束手无策。而唐师偃恰巧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省城,借着别人之手抛出一篇充满奇思妙想的文章,若说他不是有备而来,也还真没人会相信。

叶行远无非是想为唐师偃出口气而已,所以捉刀代笔写出了那篇文章。他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在这也不算是坏事,只要唐师偃能够撑得过去,对他来说,说不定是一场大好前程。

唐师偃心中七上八下,潘藩台的问题在叶行远预料之中,也早为自己准备好了锦囊。自己只要照本宣科,便不会错。

到了这一步,唐师偃倒也是豁出去了,他一咬牙云淡风轻道:“学生本布衣,躬耕于汉江,苟全性命于当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自从他发现叶行远的文章厉害之后,干脆自己都不动脑子了,完全按照叶行远的嘱咐死记硬背。一番话下来,倒是让潘藩台眼睛一亮,更是扯着大贤的胳膊不肯放手,非要邀请他入幕不可。

这个叶行远也早有交待,唐师偃为难的拒绝道:“大人好意邀约,学生本不该拒绝,不过再过半年就是省试,或等学生省试过后再议?”

偶然装几次逼,说些笼统的理论方法是足够了,但是正式入潘大人幕僚,拿出办法来解决实际事务,别说是唐师偃,就算是叶行远亲自上阵,也未必能不出纰漏。

所以这是必须要婉拒的,好在此时正是省试恩正并科之前,以科举为名推脱掉邀请,也是理所当然的。潘藩台再怎么爱才心切,也不好挡别人上进之路。

但现在情况特殊,潘藩台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但又不好死缠烂打的开口。金师爷颇有眼色,看到东家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

金师爷赶紧上前道:“科举正途自是我辈第一要紧之事,不过如今生民艰难,大人心急如焚,唐先生既有大才,总不能袖手不顾。

大人的意思是,唐先生你纵然不入幕僚,也请随着我一起去看看流民状况,帮忙参赞应对之法。一来一去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却是偌大功德,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啊!唐师偃愣住了,怎么也没料到潘藩台的爱才之意居然如此殷切,这还真要他去干实事?原来无论屡试不中时,还是放浪形骸混迹花丛闯荡出名声时,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这年头真是人心不古,居然越会装腔作势,越受大老爷们看重,唐师偃心里默默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