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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齐了,元庆帝招呼孩子们放开了吃,趁机问问孩子们最近在做什么。

大皇子因为腿疾比较自卑,话不多。

二皇子也是沉默内敛的性子。

太子身份最贵重,同时享受着帝后的宠爱,面对慈眉善目的父皇还是很敢说的:“父皇,儿臣想换个伴读。”

元庆帝眼里的慈爱一点都没变,吃完口中的菜,问:“换哪个?”

太子一副嫌弃的口吻:“换了李显,他爹那么不中用,留他在身边我都跟着损颜面。”

元庆帝点点头:“知道了,朕会考虑。”

翌日早朝,元庆帝宣布了对李雍的惩罚,李雍原来担着禁卫军总指挥使的要职,现在罢了官,足以证明其失了圣心。

散朝后,元庆帝将太子、伴读李显都叫到了乾清宫。

李家儿郎全是高个子,十三岁的李显已经比一些成年女眷都要高,穿一件青色伴读锦袍,面容端肃,身姿挺拔。

太子站到父皇身边,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李显。

元庆帝的视线在两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问李显:“可知朕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李显恭声道:“臣不知。”

元庆帝摸摸太子的头,直言道:“太子认为你不能跟胜任伴读一职,你可有辩言?”

李显保持低头答话的姿势,垂落的睫毛微抬,复又垂下,俊朗的脸庞平静如初:“是臣失职,臣无言可辩,全听皇上安排。”

元庆帝颔首:“好,你可以出宫了,宁国公应该在宫门外等着你。”

李显跪下,朝太子一叩首,元庆帝三叩首,这才离去。

太子越想越不喜,朝元庆帝抱怨道:“他这人,整日板着一张脸,给他打赏也不见他多欢喜,儿臣早看他不顺眼了。”

元庆帝笑:“他走了,新的伴读你想找什么样的?”

宫门之外。

李雍已经去了官帽,头上只用布巾束发,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直地站在马车旁,有朝臣进出看过来,他都微微一笑,好一派出世之人的洒脱淡然。

直到看到被两个小太监护送出来的小儿子,李雍眼里才泄露出一丝担忧。

知道儿子少年老成,比他还能忍,一上马车,李雍便恢复了俗世的慈父姿态,怜惜地拍了拍儿子肩膀:“难受吧?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

李显:“……”

他瞥眼不知为何红了眼圈的父亲,皱眉道:“儿子不难受,也不想哭。”

李雍惊讶:“太子这般不留情面,你不委屈?”

李显:“与太子何干,皇上要我做东宫伴读,我便尽力为之,皇上不用我了,我正好回家在您与母亲面前尽孝。”

李雍很想提醒儿子,不被太子所喜,也就等于不会被下一个皇帝器重,却又觉得,不说也好,说了,儿子可能真的哭了。

反正还小,道理以后再讲吧。

父子俩才回到宁国公府,团聚的一家人还没怎么聊呢,曹绍就来拜见了。

李雍四人都看向云珠。

云珠厌烦:“准是又来说那些车轱辘话,爹爹见他吧,我回房待着去。”

她一走,李耀、李显兄弟俩也走了。

孟氏叹道:“患难见人心,这阵子登门慰问的宾客中,绍哥儿是唯一真心盼着咱们家好的。”

李雍对曹绍一直都很满意,听到这话就更没什么可挑的了。

只是他与一个小辈也没有太多可聊的,曹绍告辞后,李雍想起一件正事,问妻子:“我不在的时候,定国公府太夫人可有安排媒人过来?”

女子十五岁及笄,家里疼爱女儿的,没有特殊情况也基本会在女儿十八岁前敲定婚事,过了十八,就显得迟了。

孟氏冷笑:“我看她这辈子都不会安排了。”

她喜欢曹绍不假,但也没傻到看不出潘氏的心思。

“且等着吧,看我是不是冤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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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繁华,再热闹的事过一阵子也就淡了。

李雍虽然吃了败仗,他走之后,曹勋所率的大军却接连传来捷报,朔州、甘州都已经夺回,只等攻下肃州以及嘉峪关,胡人就会再次被驱逐到大夏朝的国土之外。

胜利在望,百姓对李雍的失利也变得包容起来,毕竟李雍的败北并没有严重影响大局。

转眼进了十二月,百姓们忙着准备过年,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会再念叨李雍三败的笑话。

难熬的是曹绍。

心愿迟迟难了,瘦了一圈的小国舅再一次求到潘氏面前:“母亲,年关将近,咱们是不是该托媒人过去了?再耽误下去,恐怕伯父伯母要怀疑咱们见风使舵,有心悔婚。”

潘氏:“你只担心李家,怎么不想想,皇上刚夺了宁国公的官,咱们马上就去提亲,岂不是跟皇上对着干?”

曹绍:“皇上早知道我与云珠有意,现在我们年纪都到了,成婚乃是自然而然的事,英明如皇上,不会计较的。”

潘氏:“圣心难测,你不能光想着李家,也要替你姐姐、太子着想。”

曹绍心中一沉,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您不会真的要悔婚吧?”

既然话已经被儿子挑破,潘氏也就不装了,语重心长地道:“绍哥儿,今非昔比,李家失势,云珠已经配不上你了,你就忘了她吧,娘再为你……”

“我不要!”曹绍骤然离席,望着潘氏的眼神掺杂了不加掩饰的愤怒与失望:“我们与李家交好几十年,您怎么能学外面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如果父亲在世,绝不会赞同您这般行事!”

潘氏早料到儿子会动怒,并不意外,神色平静地道:“我是你娘,难道还会害你吗?娶妻娶贤,真正的好妻子会相夫教子,成为你的助力,云珠呢,这么多年她光顾着自己高兴,把你当成猴耍,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在背后笑话你?”

曹绍:“那是我跟云珠的事,我心甘情愿,要他们管!”

潘氏抿唇,瞪着儿子道:“人家才懒得管你,只会把你当成笑料,只有我这个亲娘,才会处处为你着想!”

曹绍根本不领情,来回踱了几步,他努力压下火气,尽量哄着母亲道:“娘,您真为我好,就去李家提亲吧,只要您成全了儿子这一桩,以后儿子什么都听你的。”

潘氏冷笑:“她还没过门,你就为了她与我翻脸了,你真娶了她,心里只会更加没有我这个娘。”

曹绍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升腾而起,放低身段不管用,他直接转身道:“罢了,我不求你,我自己去托媒人!”

潘氏嗤了一声,好心提醒儿子:“从来只有父母之命,我不出面,你自己去,于李家乃奇耻大辱,光是李耀就能打断你的腿。”

曹绍都快跨出门槛了,听到这话生生顿住脚步。

硬的不行,只能走软的。

曹绍跪到潘氏身边,满腔的戾气都变成了哀求:“母亲,儿子求您了,我只想娶云珠,儿子都答应好了,您别让儿子做失信之人。”

潘氏叹气,俯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傻孩子,童言无忌,你们小时候玩闹说的话,怎能当真呢?真正爱惜名声的好姑娘,本来也不该跟你提这些。”

明明是慈母的举动,曹绍却第一次觉得,亲生母亲的脸竟然如此可憎。

他是人人羡慕巴结的小国舅,却做不了定国公府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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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并没有对李家落井下石,与其他贵夫人来往也绝不说李家一句坏话,她只是整个冬三月都没有与李家走动。

直到年底定国公府要设宴款待亲友了,潘氏才派个管事过来,不冷不热地给宁国公府送了一份请帖。

孟氏不冷不热地接了,这种事情,谁先撕破脸皮说难听的话,谁才是输。

她只是没有像往年那样,再与家人去曹家赴宴而已。

断就断吧,当谁稀罕?

她的宝贝女儿可不会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