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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顺:“……”

这是梦见什么好事儿了?

东华门外一片哄笑,那喊醒陈垨的小太监先是也跟着笑,旋即觉察到不妥,忙侧身避让到一旁,尖着嗓子呵斥:“做什么?万岁爷在宫里好好的,哪有空来这里见你!”

陈垨这才惊觉自己,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如血,恨不能当场找个地方钻进去。

焦顺摆摆手,示意跟在身旁的两个小太监先行回避,然后才上前冲陈垨道:“陈御史若要谢主隆恩,只怕还得先过了早朝这道坎才成。”

陈垨早注意到了焦顺,只是方才闹了笑话,一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罢了。

如今听焦顺提起早朝,他微微一愣,旋即脱口惊呼:“早朝?皇上准备让我在早朝上……”

说话间,原本红涨的脸庞又染成了猪肝色,显然时猜到了皇帝的用意。

焦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色道:“都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了,皇上对陈兄你是什么态度,你自己心里也该有数——接下来究竟是雷霆还是雨露,都要看你在早朝上表现的如何。”

“这、这……”

陈垨哪想到自己非但没能见到皇帝,反还领了这样一个要命的差事?!

腿脚一软,差点又跪在焦顺面前。

好在焦顺及时扶住了他,再次提醒道:“再过不久上朝的官员就该到了,若让张侍郎瞧见陈兄只怕不妥。”

“那我……”

陈垨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于是立刻眼巴巴的望向了宫内。

“无旨意,这时候谁敢让陈兄进宫?”

焦顺说着,就将从宫里带出来的被单塞到他手里。

陈垨看看手里的被单,再看看焦顺,一脸的莫名其妙。

焦顺对着他举起双手,做了个举高高的姿势:“等会儿你就贴墙举着床单,眼下天色还没大亮,这床单跟宫墙的颜色又差不太多,应该能糊弄过去——就算糊弄不过去,上官们急着早朝,也不会刻意走过来查看。”

“这、这……”

陈垨捧着那被单一脸的苦瓜相。

自己堂堂两榜进士、言官出身,拼着身家性命投靠皇帝,没换来好处不说,竟还要做这样的小丑行径……

“熬过这道坎就好了。”

焦顺虽然不喜欢他这人,但还是忍不住同情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宽慰道:“陛下一贯爱憎分明,若陈兄能在朝会上一鸣惊人,往后有的是谢主隆恩的机会。”

听焦顺又提起‘谢主隆恩’的梗,陈垨咬着牙眼皮直跳,但面上却强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焦祭酒提醒,日后陈某必不会忘记尊驾今日援手之恩。”

“言重了、言重了。”

焦顺摆摆手,又指了指墙角,然后才转头重新回到了宫内。

他这一走,陈垨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低下头,两手死死攥着那床单。

再怎么说,他都是文人当中最早投靠皇帝的人,便只一条千金买马骨的理由,也不该会沦落至此。

所以这必是那焦贼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

想到这里,陈垨忍不住一把将那床单掼在了地上。

结果那床单散开往前飘了几尺,正好就盖在一对儿军靴上。

陈垨愕然抬头,这才发现有四个带刀侍卫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一个个按刀而立,脸上眼中尽是冷漠。

陈垨打了个激灵,这才猛地领悟到‘爱憎分明’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于是他忙低头捡起床单,冲侍卫们讨好的笑了笑,然后老老实实走到宫墙底下,背靠着墙壁两手将床单高高举起,遮蔽住了身子。

那四个侍卫见状,便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装作闲谈的样子。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东华门外便陆陆续续有人赶到——这不是大朝会,而是只有三品以上重要部门官员参与的常朝,所以并不会从午门出入,而是就近通过东华门去文华殿议政。

就如同焦顺所料的异样,大多数朝臣压根没有注意到举着床单的陈垨,便有个别注意到异常的,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未曾理会。

按旧例,朝臣们先到了文华殿附近的本仁殿值房聚齐,结果刚聊了没几句,就忽见戴权从门外走了进来。

众人见了他,还当是今儿早朝要取消了呢。

不少人都暗暗盘算着,早些回家为明儿九九重阳节做准备,不想戴权打了罗圈揖之后,却扬声道:“万岁爷请诸位大人去景仁宫见驾。”

“景仁宫?”

吏部天官王哲狐疑道:“今儿早朝要在后宫举行,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戴权微微一笑:“大人到了景仁宫便知究竟。”

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朝臣们虽觉得于礼不合,但这隆源帝不讲礼的事情多了,再添一桩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内阁学士贺体仁、徐辅仁并肩带头,剩下的也都鱼贯而出,穿文华殿、文渊阁、经箭亭、景运门、左内门到了东六宫。

这时众人都已经听到了景仁宫里传来的轰隆隆巨响,一个个交换着眼神,都有些不明所以。

王哲忍不住再次发问,可戴权依旧卖着关子。

众朝臣心下百般揣度,几乎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但真等进了景仁宫里,还是被那轰隆隆疾驰的火车给惊到了。

尤其今儿这火车的车头两侧,还临时加了几块涂成黑色的木板遮挡,虽然实际上没有半点鸟用,但却衬的那钢铁怪物愈发‘狰狞’。

一多半朝臣都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对着那火车指指点点大声议论。

少数几个则是立刻沉下脸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玉韵苑门外的皇帝。

戴权见状又扯着嗓子连声催促,有些散乱的朝臣们,这才又排好队形朝玉韵苑行去。

等到了皇帝面前,好几个小太监齐声高呼,朝臣们也是扯着嗓子山呼万岁。

皇帝冲着远处一抬手,眼见那火车得了信号开始减速,他顺势环视了众人一圈,洋洋得意的道:“诸位,且试看此物如何。”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工部几位堂官倒想说两句,可看同僚如此,却也不好胡乱冒头。

皇帝倒也不恼,笑吟吟的等了一会儿,才突然提高音量问:“焦爱卿,你以为呢?”

众朝臣愕然,齐齐回头望去,就见刚刚停稳的火车上下来一人,却不是焦顺还能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