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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

薛蟠又蹭一下子窜了起来,这回却是喜形于色:“他活该,龙禁卫的人可算是干了件正经事儿!”

连续被打断了话茬,栓柱都差点忍不住冲他翻白眼,全当是没听见一样继续道:“不过我们爷说了,他这回完全是受人蒙蔽,多半不会受什么严惩。”

“怎么会这样?”

薛蟠登时又泄气皮球一般,瘫坐回了椅子上。

薛宝琴点头道:“除此之外,焦大哥可还有别的交代?”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她又表示不管有什么需用之处,请焦顺尽管开口,本就是薛家自己捅出来的麻烦,万没有让焦顺一力担待的道理。

……

梅家。

眼瞧着瘫软成一坨的丈夫,被几个龙禁卫连抬扛的弄上马车,打马扬鞭疾驰而去。

梅夫人在府门前哭的是肝肠寸断,一转头却见儿子两眼发直,嘴里念念有词:“来了、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她见儿子情绪明显不对,忙上前拉着他宽慰:“宝森,你放心,你爹肯定是被冤枉的……”

“这昭狱还管你冤不冤枉?!”

梅宝森下意识想要甩开母亲,可见到母亲梨花带雨的平添三分娇弱,一时就没忍心动手,只咬牙切齿的道:“再说那焦顺是皇帝的宠臣,龙禁卫的人能不偏帮着他?!到时候三木之下,还不是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

听儿子说的言之凿凿,梅夫人也越发慌了。

昭狱的凶名,她自然也是曾听说过的,倘若真要搞屈打成招那一套,只看刚才丈夫几乎瘫软在地的样子,就知道他必然耐受不住。

到时候是什么罪名,还不就看对方怎么罗织?!

“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虽素有三分聪明,可这时候还是乱了方寸。

“除非……”

梅宝森的目光阴沉如墨,嘴里却只起了个头就不见下文了。

“除非怎得?”

“没怎得,母亲问我,我又问谁去?”

梅宝森发力甩开母亲的手,板着脸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我且先守着老太太去。”

说着,用帕子掩住口鼻,快步穿过了臭气熏天的大门。

见儿子这副冷漠的样子,梅夫人在门前又愣怔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儿子不大对劲儿,于是也忙追着回了后院。

转眼到了傍晚。

梅老太卧室里,梅宝森打发走丫鬟仆妇,用身子遮住祖母的视线,从袖筒里摸出个小药包来,把里面的粉末全都倒进药汤里,又用汤匙搅拌均匀。

他回头看了看祖母,一脸狞笑的就待捧起药汤送过去。

“你在做什么?!”

这时梅夫人猛的闯了进来,声色俱厉的一声大吼,紧跟着二话不说,扯起儿子就往外间拖拽。

梅宝森没想到自己会被母亲撞破,一时也有些发懵,直到被拖出卧室才猛然惊醒过来,用力甩开母亲,色厉内荏的抱怨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你在那药里放了什么,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梅夫人直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太太可是最疼孙子的,宝森怎么就敢……

“我、我……”

梅宝森支吾两声,嗓音却陡然大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梅家着想?!父亲如今在被抓进了昭狱,若不赶紧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咱们一家可就全完了!”

“这和你要害老太太有什么关系?难道老太太一死,老爷就能放出来了?!”

“怎么不能?!”

梅宝森梗着脖子信誓旦旦:“到时候咱们一口咬定,老太太就是被薛家和那焦顺害死的,等把事情闹大了,龙禁卫那边儿就不好对父亲下手了!”

“就算最后父亲还是被判有罪,咱们家毕竟也闹出了人命,多少都会宽待一点——也或许就不用抄家连坐了!”

“也或许?”

梅夫人震惊的盯着儿子那张无比熟悉,这一刻却又充满了陌生的脸:“就因为也或许的事儿,你、你就要毒死老太太?!”

她退后了半步,用力的摇头:“你肯定是病了,再不就是中了邪!我、我去找大夫、找和尚道士给你瞧病去!”

说着,转身快步就要往外走。

“母亲!”

梅宝森顿时急了,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母亲,激动道:“我没病、更没中邪,我是为了梅家,我这是要救梅家,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松开、你快松开!”

梅夫人拼命挣扎,拉扯间忽听‘哧’的一声,梅夫人低头看去,却是自己的衣襟被扯开了半边,她有意要遮掩,可双手都被儿子控制着。

抬头想让儿子松开自己的手,却突然发现梅宝森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襟前,脸上显出病态的亢奋与痴迷。

“你、你……畜生!你还不快松开我!”

“母亲!”

梅宝森却反倒抱的更紧了,他顺势将脸埋进母亲怀里,梦呓也似的道:“就算父亲回不来了,这个家里也还有我在,咱们把京城的宅子卖了,去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我耕田你织……嗷!”

他正起劲的‘饮水思源’,冷不丁就被梅夫人咬在了耳朵上,直疼的他嗷一嗓子,下意识松开母亲,捂住了血淋淋的耳朵。

梅夫人趁势冲出屋外大声呼喊,宣称儿子是因为接受不了父亲被抓,一时犯了失心疯,勒令闻讯赶来的仆妇们七手八脚将梅宝森绑了起来,又用毛巾死死堵住了他的嘴。

“把他、把他先关进柴房里,然后请大夫来诊治!”

梅夫人惊魂未定的吩咐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找一班道士和尚过来做法事。”

等仆妇领命,将梅宝森押去了柴房。

梅夫人独自在客厅回想着方才那一幕,不由得泪如雨下。

这阵子家里内忧外困,她原本最担心的是丈夫,却没想到儿子才是承受不住压力,率先精神崩溃的那一个——事到如今,她仍然不愿意相信,方才那些禽兽之举都是源于儿子的本性。

不过梅宝森这偏执又冲动的情绪,也确实是受刺激之后的异常之举。

哭了好一会儿,梅夫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忙快步进了里间卧室。

结果进门之后她就彻底傻眼了,只见原本被放在桌子上的碗,此时已经挪到了床前的小几上,而碗里下了毒的汤药也早被梅老太喝的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