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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庆见她急得快哭出来,便走上前安慰她道:“先别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前,开封府来查房,说我们在店内修宅违规,要封我们的店,老爷与他们论理,他们就要把老爷抓走!”

李延庆脸一沉,“他们抓走了我爹爹?”

“暂时还没有,洪大哥说你是侍御史,他们就没有抓人,但叫嚷要封店,他们来了好多人,小官人快去看看吧!”

李延庆点点头,对喜鹊道:“你就暂时别回去了,留在这里陪思思,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回头对张虎四人道:“大家上马跟我去看看。”

四人立刻翻身上马,杨光摩拳擦掌道:“要不要带上兵器?”

李延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带兵器别人正好抓你!”

张虎低声对杨光道:“又不是对付乱匪,带兵器做什么,万一真打起来随便找根棍子不就行了。”

“倒也是,我居然没有想到。”

“少说废话了,跟我走!”

李延庆一催马,向陈州门方向疾奔而去,四人也纷纷跟上,只片刻,四人便奔远了。

这时,思思也闻讯来到外房,她一般不出大门,最多只到外房门前,正好遇到了喜鹊,她向后面看了看,“夫郎去哪里了?”

“哎!宝妍斋那边出了点事情,小官人去处理了,到里屋我再详细告诉你。”

“那好!我们进去说话。”

思思拉着喜鹊快步向后宅走去……

李延庆当然知道出了什么事,就是他和思思之前住的那个小院子,京城对商铺和住宅区分得比较严格,商是商,宅是宅,商铺改建成住宅需要得到官府的批准,住宅改建成商铺也要申报,这里面涉及到核定户税等级的问题。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规定早就名存实亡了,一般平民根本不去理会,前店后宅的情况比比皆是,也没有人去申报,加之官府人手有限,正经案子的还忙不过来,谁还会去管这种闲杂事,李大器认识的朋友都在店铺中修住宅,他店中有多余的土地,修建一座小院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然,规定并没有被废除,它依旧白纸黑字写在那里,官府要用它来问罪,还真是有法可依,只是官府十几年都没有过问这种事情了,今天开封府居然找上门来,让李大器怎么能不郁闷?

李延庆更是心怀疑惑,让他感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似乎是开封府在故意找宝妍斋的岔。

虹桥南面人头簇簇,挤满了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人们,宋朝秩序井然,很多人终身不见长吏,也就是说官员很少来骚扰百姓,所以象开封府衙役这样大规模出动,进驻普通商铺的情况是极为罕见了,怎么能不让百姓们产生极大的兴趣。

虹桥两头已经桥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人们议论纷纷,皆不知宝妍斋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幸灾乐祸,说报应轮回,也有人恶意猜测,四处宣扬一定是宝妍斋犯了人命,要被官府查封了。

宝妍斋商行大门前站着六名挎刀衙役,不准看热闹的人靠近,在商行里面,更是有数十名衙役站在院子里和走廊上,所有的账房和其他宝妍斋的雇员都被集中关在一间大屋子里,不准他们出来,存放香料的库房和放置账簿的房间也被官府贴了封条,被贴了封条的还有隐藏在东面的宅院。

这座宅院便是这次开封府向宝妍斋发难的源头,未经官府批准,私自在商铺内修建住宅,如果问题扩大化,还要追查宝妍斋是否有逃税行为。

大堂上,开封府少尹杜金生和推官赵俨正坐在宽椅上问话,李大器则铁青着脸坐在他们二人对面,李大器并不是一般的商人,他有从七品武德郎的头衔。

尽管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恩赐官,和真正意义上的官阶没有关系,但它毕竟是天子御口亲封,若没有确切犯罪证据,开封府还真不敢随意抓人,刚才说要把人带走也只是一时激愤时说的话,不能当真。

“我们宝妍斋守法经营,所进货香料都有香药局的割引,该交的税我们一文不少,但你们硬要说我们偷税漏税我要无话可说,可一旦查实无证,我就要去击登闻鼓告你们诬陷害民,这场官司我看最后是你们开封府道歉还是我李大器倒霉!”

李大器态度十分强硬,这也是宋朝民告官的情况十分普遍,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小民打赢官司,最后官府赔礼道歉,甚至赔偿损失,这在宋朝是一种常识,所以宋人极爱打官司,各种讼师多如牛毛,甚至还有专门培养讼师的学校。

也正是这个原因,开封府一众衙役声势虽大,却不敢真的随便动手查扣物品,也没有去御街查封宝妍斋总店,那个影响太大。

杜金生笑了笑道:“李员外也不用动怒,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们也是接到有人投书举报,说你们在商铺内建私宅,还说你们私进油脂没有交税,我们调查过了,你们确实在夜间运来很多油脂,为什么要在夜间运送?有没有去税署纳税?这些情况我们若不闻不问就是失职,如果查清情况,也可以还你们一个清白,李东主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懂得这些事理。”

“油脂夜间运输是为了不扰民,也是因为夜间汴河上船只少,运输方便,但我们并不卖油脂,我们油脂是用来做香肥皂、调胭脂,用不着交税,即使要交税,也是卖油脂的人在当地交税,与宝妍斋何干?只要我们的脂粉胭脂都交了税,我就没有偷税漏税。”

“可你确实在店铺里修了房宅,难道不是吗?刚才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修两间院子是给账房们午休时用的,并没有用来居家住人,我自己有宅子,我儿子也在城内租宅居住,不能因为它是两间院子,就一口咬定我修了住宅,就像我扎纸人祭祖,你们就指着纸人说我李大器杀人了。”

李大器伶牙俐齿,说得杜金生哑口无言,这时,旁边推官赵俨慢悠悠道:“就算两间院子是用来午休,但码头呢?你们擅自在汴河内修建了一座小码头,影响了汴河的航运和泄洪,这个你总不能说自己报官备案了吧!”

赵俨所说的码头是指院子外面的游船小码头,这确实是个把柄,去年夏天东京遭遇水灾,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民众大量私自搭建,占用河床,严重影响了泄洪排涝,为此朝廷在水退后下旨,严禁在汴河、蔡河、五丈河等东京重要河流的沿河私自搭建房舍,修建码头,即使要建也必须报官府同意才行。

这个可不是严禁商铺建宅那种名存实亡的老规矩,而是去年才颁布的新规,李大器违规修建码头,正好撞在风头上。

李大器半晌道:“第一,码头有没有影响航运和泄洪,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第二,我开始修建码头之时朝廷新规还没有下来,我看过新规,只是说严禁再建新码头,我这个码头算不算违禁,还有待商榷;第三,如果你们认定这是违禁码头,完全可以派人送一份公函过来,我自行拆除就是了,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占领宝妍斋商行,引来万民瞩目,这会严重影响我的声誉。”

“官府该怎么做由官府自己决定,这个就不劳李员外费心了,我们查完情况自然会走,你也不用太着急。”

李大器重重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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