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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的眼睛亮了:“然后趁人不注意把毒药扔进井里?”

厨子点头:“对,那个偏僻的院子后面便是王府的围墙,翻过围墙便是南昌城内,外面自然有人接应你,不过还是有风险的,因为王爷的二公子最近来厨房也来得勤,他和大公子在争世子之位,所以二公子经常亲自来厨房做羹汤,变着法儿的讨好王爷,你若遇到二公子……”

唐寅高兴坏了:“……也把他扔井里?”

厨子脸色有点黑:“不,有多远躲多远!”

……

一骑快马飞驰而入南昌城。

经过城门甬道骑士也没减速,狂风一般卷过路上的行人,不知踢倒了多少客商的货物,惊了多少匹骡马,骑士视若不见,径自朝宁王府奔去。

宁王府书房内,朱宸濠脸色铁青,浑身瑟瑟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

面前书案上摆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每一个字落在朱宸濠的眼里都是那么的刺眼。

李士实和刘养正一左一右坐在书房两侧,二人捋须不语,脸上也是一片焦虑之色。

“京师那个小昏君居然下旨申饬本王,据京中眼线说,小昏君雷霆大怒,已然下令厂卫探子奔赴南昌查本王,他要知道本王这些年在南昌干了什么,还想干什么……二位先生如何看?”

刘养正眼皮一跳,沉声道:“王爷,怕是小昏君已有所察觉,不仅是他,满朝文武或多或少都有察觉了,否则这道猜忌藩王的圣旨出不了京师就会被大臣们拦下,大臣们既然没拦,说明朝中很多大臣包括内阁大学士都对王爷有所怀疑了……王爷,这道圣旨恐怕不仅是警告那么简单,这是小昏君要对王爷动手的先兆啊。”

朱宸濠眼皮猛然抽搐。

李士实摇头道:“有所怀疑或许可能,若说皇帝欲对王爷动手,恐怕不见得,王爷别忘了眼线刚才传来的消息,这次来南昌宣旨的人可是驸马都尉崔元,从身份上来说算是皇族中人,京师派一个皇族中人来给王爷宣旨,说明皇帝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或者说,他欲将事态控制在皇族内部范围内,所以既然是申饬警告的圣旨,说明它就是很简单的申饬警告,其中并无深意,王爷,如今咱们兵马尚未艹练妥当,粮饷也并未完全囤够,尚需时日准备,王爷不可因这道圣旨而自乱阵脚,坏了大事啊。”

刘养正冷笑:“李兄倒是好胸襟,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若李兄猜错了怎么办?若皇帝一边下着警告圣旨,另一边已暗中调集了南直隶,湖广和浙江的卫所大军将江西团团包围了怎么办?王爷和我们辛苦准备了半生的大业,只因李兄一句话而功亏一篑,不知李兄将来有何面目再见王爷?”

朱宸濠眉梢微挑,朝李士实瞟了一眼,显然他心中的天平已渐渐倒向刘养正这一边,正如刘养正所说,辛苦准备了大半生,朱宸濠委实冒不起这个险。

刘养正接着道:“王爷,学生还有一个明证,可说明朝廷已开始正式对王爷动手了!”

朱宸濠惊道:“什么明证?”

“据九江府衙门来人禀报,京师莫名其妙派出了一位汀赣巡抚,巡抚姓王名守仁。日前已进了江西地界,入九江府后,王守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亮出了圣旨和兵部开具的调兵文书,接管了九江卫所的兵权和九江府衙,九江的军政大权尽握此人之手……”刘养正叹道:“王爷,九江府……是我大军将来兵临安庆城下的必经之路,而安庆,却是通往京都南京的必经之路啊,这个王守仁夺了九江的军政大权,他想干什么,他受了什么人的指派,王爷还看不出来吗?”

重重一跺脚,刘养正大声道:“王爷,朝廷已开始着手对付你了,你还不赶紧起事先发制人更待何时!”

朱宸濠如梦初醒,脸上一片震惊,李士实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良久,朱宸濠猛地一拍桌案,长身而起。

“不错,本王要先发制人,否则必败无疑!三日后便是六月十四,正是本王寿辰,那日本王将大宴南昌官员,席间动手起事!不归附本王者,杀!”

李士实浑身发抖,颤声道:“王爷,三思啊……”

朱宸濠重重一挥手:“不必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定在三日后起事……燕贼朱棣一脉,欠我宁王一脉百多年的江山,现在该还给我了!”

京师北镇抚司衙门。

一份刚从南昌传递到京师的情报放在秦堪的桌上,情报只有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人的名字。

秦堪默默看着这张纸上的名字,脸色不大好看,旁边站着的丁顺却是一脸的雀跃欢喜。

这份名单是宁王历年来向京师大臣送贿的名单,上面的每一个名字的命运,在不久以后都有可能会抄家杀头,最轻也是贬谪流放,里面很多都是秦堪在朝中的政敌,难怪丁顺兴奋若斯。

名单很长,排在第一的名字有些刺眼。

“杨廷和。”

秦堪揉了揉眉心,长长一叹。

连内阁大学士都着了宁王的道儿,难怪宁王在江西招兵买马胡作非为,京师却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朱厚照更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宁王人虽不在京师,但多年来已在京师里经营出一整套人脉,人脉已形成了一把硕大无比的伞,京师里这些大臣们帮宁王撑着伞,无论怎样的惊涛骇浪,宁王躲在伞下都能挺过去。

可怕,亦复可悲。

看着名单排头的第一个名字,秦堪苦笑不已。

还以为这位帝师多么嫉恶如仇,多么正义凛然,原来也收受过宁王的贿赂,却一直对秦堪横眉竖目,左右瞧他不顺眼。

喜欢银子早说啊,何至于闹到今日如同仇人一般?能拿钱摆平的事全都不算事,秦堪别的没有,银子特别多……

秦堪懊恼地摇头,喃喃自语:“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多么重要,我和杨廷和的人生都走了一段好长的弯路啊……”

丁顺兴奋得直搓手,直着杨廷和的名字笑道:“公爷,只等宁王造反的消息传来京师,属下就准备拿人吧?先拿这姓杨的家伙,这家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不是东西,据说他还有个儿子叫杨慎,是个神童,属下把他卖窑子里去当相公,公爷您瞧,您是国公,杨廷和的儿子却是相公,真正是各公各的,各有所公,咱们也好好出这口恶气……”

秦堪冷冷扫他一眼,然后闭上眼。

“呃……公爷为何闭眼?”

“我闭眼是为了你好,实在看不得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多看一眼我怕会忍不住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