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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参谋一开始还有些摸不透马大军的意思,但随后便恍然大悟。

大明一直都很谨慎的应对攻城,这个时候表现出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但很快的就哑火,装出一副失去后继炮弹的姿态,引诱那支骑兵出来掠阵。

只要骗出来,那这场仗就赢定了。

军令很好的被传达下去,三轮震天怒吼的炮响之后,驻足歇了十几天,看打炮都看腻的明军将士,向着几乎被夷为平地的伊斯绿堡发起了冲锋。

碎裂一地的砖石瓦砾早都铺成了一条坡道,明军将士甚至都不需要云梯、攻城塔之类的物件,一个个千户阵型架起铁盾,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扛过箭雨,冲到城头之上!

惨烈的,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开始了。

这是大明和帖木儿汗国之间的第二次交手,也是第一次大规模的,真正意义上的攻坚战,绝不同于周金山此前的遭遇战。

周金山那次只能称之为小规模局部战役,检验不出两国之间真正的军事力量差距,而这次伊斯绿堡的攻坚战,那才是双方真正的主力相持,是一场人数相加近二十万的大规模军团战。

“杀!”

先登的百户势如猛虎,横刀劈过,刀光匹练之下,是一条握刀的断臂飞起,而与他相对的敌军只是低嚎一声,整个人飞扑到百户身上,张嘴咬在了百户的脖颈之处。

“混蛋,混蛋。”

百户被压在身下,疼的连连怒吼,却怎么都挣脱不了,右手的刀施展不开,几次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在敌军的后背上留下几道伤口而已,时间推移,百户的意识有些涣散,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咬下了一半,用仅存的意志,这名百户将手臂高高扬起,而后刀尖冲下,向下一落!

这把刀,将两个人贯穿在了一起。

这般惨烈的以命搏命,出现在城头上的各处,无论是明军还是绿教军,几乎都是悍不畏死的虎狼之兵,断了手,就用头、用嘴、用身体一切可以攻击的部位,招招夺命,再不济,也是两人环抱撕扯着,从城头上翻下。

无数的鲜血,顺着那座碎石废墟的小坡留下,很快就从小溪汇成了湖泊。

“太可怕了。”

一名参谋看得震骇:“这天下,除我大明以外,还有如此强军?”

“五胡乱华、崖山跳海,我们不能一直高高在上的自负,要吸取先辈们用血留下的教训,切莫再小看这些蛮夷。”

马大军沉声道:“以前没交过手,做假想敌,总觉得都是一群蛮夷能有什么战斗力,我们骨子里刻着对他们的蔑视,这种蔑视,在战场上是会夺走将士们的生命,周金山的死,还不足以让你们警醒吗?”

自打朱允炆登基以来,这么多年,大明走的太顺了。

顺到,整个军方从朱棣开始往下,没人还觉得天下有可堪敌手的对手。

而一旦离开大炮的辅助,第一期火绳枪的威力还不足以影响战场的局势,大明健儿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刀。

“提前吃点亏,长长记性,总是好事一件。”

静静的看着战局发展,马大军说道:“如果不是当年西征太顺,那两万蒙古骑兵也不会沦落到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

时间在流逝,第一波的攻城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后宣告结束,生存的明军健儿撤了下来,第一次的攻城以均势为结果告终。

谁也没占到什么优势,死伤比例大概持平,马大军这边看到的,是冲上去的一万人,变成了退下来不足六千。

四千条鲜活的生命,留在了伊斯绿堡的城头。

“这还是我西南军的精锐中军。”

马大军有些心痛的闭上眼。

“如果换德里的省府军,亦或者陈春生带领的联军,恐怕这一波,一万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帖木儿那个跛子,能够在短短十余年内,灭掉那么多的国家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带出来的军队,不得了哇。”

后世对于帖木儿东征有过争论,那就是帖木儿的二十万军队能不能打赢当时的大明。

因为毕竟没有交过手,只能作为假想敌,站在本国支持本国的角度,没人看好帖木儿,不过我们可以先确定一点,那就是帖木儿东征并不是攻打大明的。

帖木儿的出兵是应本雅失里之请,讨伐瓦剌和鞑靼的。

这也是帖木儿的夙愿,帖木儿一直自诩其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即使已经作为中亚、西亚的绝对霸主,是真主绿教的最高领袖,但帖木儿还是接受了本雅失里这个流亡者煞有其事的承认身份的仪式。

原因就在于其明确身份后的法理性,帖木儿自诩是铁木真的后代,是名正言顺的可以成为大草原的统治者,要建立新的大蒙古帝国。

后来帖木儿病死,死前到底有没有跟瓦剌交过手,亦或者在东征前,帖木儿汗国的军队有没有跟东察合台、瓦剌交过手,没有明确的记载。

记载只有这么一段内容,那就是帖木儿东征后,东察合台直接投降,然后马哈木和阿鲁台向朱棣投降,哈密国的脱脱更是直接内附大明,就是所谓的跑路,远离帖木儿的刀兵威胁。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献降,不是传统性为维护双边关系的那种认大明做大哥的意思,因为当时草原连尊号都给朱棣上了。

“圣人可汗。”

表示朱棣就是大草原的共主了。

要知道,即使是太祖数次北伐,包括捕鱼儿海战役后,草原都没有为太祖上过尊号。

当时搞的朱老四一脸懵。

用这种方式来推论,足可见帖木儿对这几个国家、部族的外部压力有多么巨大。

现在,马大军算是亲身体会到了这个对手的难缠程度及战斗力。

“敌骑还是没有露头,咱们要拼一下耐心。”

对手不是傻子,没有在第一天就掀开自己的王牌,马大军也不急。

“打吧,本帅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第二天,攻城的明军没有继续选择搏命的白刃战,而是充分利用的进攻手段的多样化,推出了弩车。

这一下就让城头上压阵以待的绿教士兵吃尽了苦头,大家伙本来还列阵分明的等攻城呢,结果炮弹虽然没等来,却等来了一波兜头的箭雨。

当场怕是就付出了数千人的死伤。

趁着敌阵慌乱的机会,又一个整编卫登上了城头,趁势抖擞威风打出一波推进,虽然最终仍被赶下了城头,却战果显著。

自损两千,歼敌最少五千余。

“还是没有探查到。”

耐心真好啊。

马大军不慌,好整以暇的等到了第三天。

这是一场足以在战争史上大书特书的指挥战役,在第三天一早,明军继续推出弩车阵,城头上的绿教兵顿做鸟兽散,等着明军攻上城头后在出面白刃相接。

而后,一个个方阵挺着盾牌开始登城,一切的进展恍若第一天那般,所有待命的绿教士兵便蜂拥而上,结果却发现,登城的明军士兵,带了一排有些奇形怪状的‘大炮’。

嗯,就是那款巨型火绳枪。

盾墙遮住了敌军的视线,加上弩机的压制,他们并没有发现这次攻城的明军夹带了私货。

等他们蜂拥而上的时候,在狭隘的城头上吃了一顿狂风骤雨般的金属风暴。

一地的碎尸残骸,让绿教兵有些吃不住劲了。

这一日的战果更加显著,大明几乎以不足一千人的损失,换了五倍以上的战果。

“探查到敌骑了没有?”

马大军就不信了,帖木儿汗国的统帅能这般沉住气,硬扛着这些损失的加剧。

“还没有。”

斥候营的千户额头冒汗:“方圆三十里,能查的地方全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好,本帅就看看这群老鼠能藏多深。”

马大军看向伊斯绿堡的城头:“等老子把城攻下来之后,他们就算露头也没意义了。”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大明开始变着花样的更换进攻手段,甚至连许久不用的投石机都造了一批出来,将一罐罐火油打上城头,玩了一次烈火焚城,虽然没怎么烧起来,但在心里上,还是让伊斯绿堡的守军大为头疼。

明军的军事打击手段太丰富了。

战争的天平,开始向着大明倾斜。

但只有一点,马大军做的很好,那就是无论打击手段有多么层出不穷,他都坚持每天派一万人登城进行白刃战,想要攻陷这座城市。

因为无论是弩机还是投石机,都只是一种压制手段,取不到多么大的战果,无法就是几十几百人的杀伤而已。

而大炮,从未曾响过一次。

“我就不信,他们能抗到什么时候。”

伊斯绿堡攻城的第十天,斥候千户兴奋冲冲的跑过来。

“马帅,敌骑,来了!”

马大军惊回首看向西侧,不用千户官的报告,在他的耳际,已经隐约的听到了一阵微乎其微,但压迫感十足的马蹄踏地声。

那支横扫欧亚无敌的具甲骑,终于按捺不住,要向明军大营,发起一场绝地冲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