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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圻双目垂泪:“自古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便是父皇赐死,儿臣也绝不会苟颜于世,落个不忠不孝。

但儿臣所言,句句肺腑,大哥此番做派,随意变动自己作为一名皇长子的立场,岂是人君所为,儿臣自知有错,也愿一错到底,至死不悔。”

“你倒还教起朕来了。”

朱允炆笑容更冷:“朕当年醉酒犯错后便戒了酒,十几年从未染指,谁说做人君的就不能知错悔错了?

知错不改的不叫帝王霸气,那不过是嘴硬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江山之重,哪里轮得到皇帝任性而为,错了必须要改,不然天下几千万、上亿百姓的民生活计怎么办。

你自己在泉州的时候还说,扛起一个国家的才有资格叫皇帝,那焉有让百姓为皇帝的过错而遭受痛苦的道理,现在你反过来跟朕说,做皇帝要一错到底,要乾纲独断,我看你才是首鼠两端!这么多年的基本政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要一嘴的冠冕堂皇,什么为国家、为社稷,你心里那点自私,朕是你爹,一眼看得通透,你的狐狸尾巴在朕这里根本藏不住。”

又骂了几句,朱允炆便是彻底累了,挥手:“你也别回泉州了,朕看你是当几年知府当的早已不知天高地厚,但你要记住,这是朕给你的,朕可以给你就可以全部收回来,从今以后你是当工人、当农民,都随便你,滚吧。”

朱文圻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硬要反对许不忌。

真的只是跟许不忌私下生隙,或者如朱文圻自己说的那般,是担心许不忌坐大,危害朱明皇权吗。

只从动荡后的选官来看,许不忌并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安插自己所谓的党羽、同乡、故旧,这也是许不忌为官十几年来的一贯做派,眼里锱铢必较,只看重实事求是的成绩,没有什么山头、党派之分。

朱文圻一贯聪明,没道理看不出来。

只是这孩子聪明之余,私心太重。

因为他想做皇帝。

不想做皇帝的皇子不是好孩子。

天底下谁不想做皇帝啊。

朱文圻想做、朱文奎也想做,朱允炆其他的几个儿子哪个都想做。

这很正常。

但朱文圻想做的是真正的皇帝,一个跟朱允炆一样的皇帝。

而不是释权给内阁,如赵宋王朝那般,均天下的皇帝。

内阁的权力不停的加大并分释皇权,那这样的皇帝还有资格叫做皇帝吗。

阅兵的时候,朱文圻无限崇拜自己那如神一般的父皇,所以朱文圻也想做这样的皇帝。

那么,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必须要攥在手里的。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基于这一点,朱文圻选择了破釜沉舟,寄希望让朱允炆收回成命最好斗掉许不忌。

但目前来看,他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应该是失败了。

门外,几名小宦官走了进来,拖起一脸凄然的朱文圻便走。

这相当于直接宣判了朱文圻的下场。

当工人、当农民?

“去一趟你母亲那,告个别,将来你想去哪就去哪,朕不会再过问。”

这是朱文圻被拖离暖阁前听到的朱允炆最后一句话,同时,朱文圻也知道,在未来的几十年内,自己很可能都听不到自己父皇的声音了。

等到了后宫内,诉清缘由之后,顾静直接捂住了嘴,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宝贝儿子。

作为一个母亲,顾静怎么都没有想到,见到自己儿子这么一件本该开心喜庆的事情,竟然会是一次生离。

“你糊涂啊。”

虽然是贵妃,但顾静毕竟是宫女出身,几十年来从没有有过什么非分之想,什么顶掉马恩慧做皇后,又如何让自己的儿子去争储君的位置,自己将来母凭子贵,当个太后什么的。

这些顾静从来没有想过,从来都没有过。

从宫女到皇贵妃,这对于顾静来说,已经是这辈子最大最大的一场梦了。

“你为什么要忤逆你的父皇啊。”

顾静实恨不得扇朱文圻几耳光,但性格柔弱的她,几次抬手都最终徒劳放下,气的只会哭。

“因为儿子不服。”

朱文圻咬着嘴唇:“儿子输的不服,儿臣从没有败给大哥过,包括这件事上。”

在当初自己选择给朱允炆写信的时候,朱文圻早就考虑过。

“大哥当年跟我说过,他一样对许不忌很不满,但儿子怎么都没有想到,大哥竟然如此没有主张,看到父皇的心意之后,立刻转变了自己的立场改支持许不忌。

如此立场不坚定,怎么配做储君,怎么配在将来领导如此伟大的国家,配领导整个明联!所以儿臣反其道而行,破釜沉舟行此举,直接到父皇那里,是父皇糊涂。”

“直到现在你还嘴硬。”

顾静也是气急,哭骂着:“你就一点过错都没有正视过吗,快起来,跟为娘去你父皇那里认错悔改。”

“我从来没有错过。”

忍着哭意和委屈,朱文圻咚咚咚连叩了三次首,爬起身来,凄声告辞:“母亲,儿臣要走了,您要保重身体。”

朱文圻离开的很干脆,只有走出的承天门的时候,无限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林立的殿宇宫群。

看着一直打小守着自己长大的车夫,朱文圻苦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来递过去。

“以后,你就不用陪着我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块牌子你拿去熔了,应该也能换下半生富贵余年。”

车夫汉子沉默着接过去,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在他等待的这段时间,御前司已经派人通知了他。

朱允炆收回了朱文圻的一切,这个锦衣卫出身的车夫,自然不会继续保卫他朱文圻。

“这有封信,是给殿下您的。”

看着车夫递来的信,朱文圻接过看了一眼,片刻后低笑起来,最后仰首大笑,一把撕的粉碎。

“好一番嘲弄,龙游浅水遭虾戏,哈哈哈哈。”

信是许不忌写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恭喜二皇子。”

这简直是直接在朱文圻的伤口上狠狠的撒了一把盐。

而就在朱文圻凄凄惨惨戚戚的时候,文华殿内,一道诏书送了进去。

“即刻升北平城为北京府,原北平布政使司改为河北布政使司,任命朱文奎为翰林院院副兼北京知府,明日赴任,内阁会同南京各部部院司衙,定于十月初一迁都北京。”

一旨诏命,大局便定。

虽然朱允炆没有直接明诏任命太子,但所有人都认定,朱文奎就是太子。

翰林院可是中央干部的储备学校,做翰林院院副兼首都的知府,妥妥的接班准备。

而且礼部尚书只是正二品,翰林院院正解缙可是明确了正一品,院副自然是从一品。

一品大员,官场的最高职级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看向的朱文奎的时候,眼神中便带起了卑微和恭谨。

只有当事人的朱文奎却看向了殿门之外,似乎透过层层的阻隔,看到了一道孤独凄冷的身影。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文圻,你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