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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两种诡辩。第一种情况是声称到了某种境界一切皆空,比如善恶是空,荣辱是空,羞耻是空,道德亦是空,因此没有什么是应该或不应该的。当此人所行受人斥责时,反责他人着相。有意思的是,这种人虽口称善恶是空,往往却只在自己为恶时说这一套。

这不仅是扭曲了所谓“空”的本意,对外是一种诡辩与强辩,而对内也是一种无力的狡辩与可怜的自我安慰。

另一种情况便是一切唯我,我的意志就是所谓的本心,希望世上的一切都要服从我的意志而存在。当此人所行被人斥责时,却诡辩一句只求念头通达,同样反责他人着相。为求一个所谓的念头通达,对错是非、善恶荣辱皆可无所谓。

这不仅是扭曲了所谓“我”的本意,同样对外是诡辩与强辩,对内是亦可悲的狡辩与自慰。

这两种诡辩,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回事。后者会导致妄想,若世界真的那样演化,除他之外余者难容,最终“我”也会失去依存,便是所谓的末日了。前者同样也会导致准则与秩序的崩溃,若世界那样演化,会回归万事万物诞生之前的混沌,一切都不必存在。

若只是普通人,这不过是诳言或妄想而已,但对于修士而言,它便是修行中的心境演化。前者的祸根可能在生死轮回境中埋下,而后者的祸根可能在梦生之境中埋下,若追本溯源,那么在迈入初境时,就有了相应的考验。

一个人会做某些事情,同时不会做另一些事情,这也许就是最初的、最寻常的、未经凝炼的本心。

比如一个人在寻常情况下不会为非作歹,既可能是因为不愿意,因为这违反了他心中认知的准则;也可能是因为不敢,因为这会受到秩序的惩罚。

可是当一个人受到的诱惑足够大,违反所认知的准则得到好处足够多;或者自以为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打破外界的秩序,使自己不必承担后果;或者外界的秩序崩溃,没有人再能惩罚他;或者能够做得不为人知,只以为只会获得好处而能躲过惩罚。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有的人就会去为非作歹,违背内心的准则和外界的秩序,由此可见这二者是多么重要。但对修士而言,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所谓真人,或所谓已自证成就的修士,比如在寻常情况下不会做的事情,在受到诱惑、不为人知时仍不会做,甚至是都不会动念头,这就是对本心的凝炼。这与神通修为无关,只是一种自我修养,也是这世间真正存在“我”的根基。

凝炼“我”,就要凝炼元神世界中的准则。无论这准则是怎样的,它内存的秩序不能自相矛盾、不能导致世界的崩塌。虎娃目前的修为尚浅,但待他真正渡过天地大劫的考验、飞升登天超脱而去、达到历代天帝的修为境界时、这却是开辟帝乡神土的基础。

所有仙人,若有幸修为到了那一步,都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否则无从开辟灵台世界。这也是他们届时所面临的最大考验,此考验非常凶险,尚非今日的虎娃所能知。

但虎娃在九境中的求证,也是谙合这条大道的方向前行。我在世间的存在是真切的,有关诸人诸事皆非虚无。以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对世人而言是最简单又是最不简单的修行,比如今日巴国中的学正大人。

三个月后,虎娃走出了竹林,招呼正在石壁洞府中修炼的太乙道:“随为师走一趟,我要去学宫。”

多少年了,众弟子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去了呢,看来虎娃终究没有忘记自己是巴国学正大人,要亲自到学宫中理事。藤金、藤花等人都想跟着师尊一起去,也是因为好奇想看热闹,虎娃却命他们留在了彭山。

虎娃不是去学宫巡视的,而是以学正的身份去主事的,藤金、藤花等人在学宫中并无官职,跑去起什么哄呢,随从有太乙一人便足够了。

然而没有人看见,在虎娃带着太乙离开彭山后,幽谷竹林中还站着一个人,正在用手指轻轻拨弄刚刚拔节而起的笋尖,赫然也是虎娃。那么带着太乙前往巴都城学宫者,又是什么谁呢?他同样是虎娃,也可说是虎娃斩出的仙家阳神化身。

为何要用“斩”来形容修成仙家阳神化身?再看竹林中的虎娃,他什么都没有失去,无论是生机气息还是神通法力,完完全全都是原来的样子,那么“多”出来的那位巴国学正大人,便是虎娃此番修证的结果。

其实虎娃完全也可以不斩出仙家阳神化身去学宫,而他今日做到了,就意味着修为上的精进,同时也是心境上的堪破。出彭山幽谷之时,他已突破了九境三转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