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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抬起头一看,扑哧扑哧过去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个鸟——乌鸦?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伸手往头顶一摸,那触感明明白白的告诉我——那乌鸦把屎拉我头上了,正中头顶的旋儿,不偏不倚。

头皮一阵温热。

卧槽?什么意思这是?

我们村里有说法,鸟拉屎上头,坏事来不休,这是倒霉的第一步?

说起来,我靠着三脚鸟,什么乱七八糟的暗器都能躲过去,刚才那一下身体怎么没反应过来呢?难道天下恶鸟是一家,你们把我豁出去了?

陆恒川瞅着我头顶的鸟屎,笑了。

真的,他很少笑,要笑也是冷笑,从来没笑的这么开心过,跟雨过初晴,阳光洒满大地一样,眼里都是光。

你麻痹。

我嘴角直抽,手上头上都是鸟屎,正想糊在陆恒川脸上的时候,一个很香的手帕出现到了我面前。

我一抬头,是貂裘。

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让贵宾受惊了,这个给你用。”

我没法子,只好拿过来了。

触手是上好的丝缎,拿来擦鸟屎有点暴殄天物,可我也只能不好意思了:“你们店里还有乌鸦?”

“嘘!”貂裘一只纤细修长如春葱的嫩白手指竖在红唇上,仰头看向了房梁,露出一段天鹅似得,又雪白又美丽脖颈:“这是乌头太子。”

还真是,好看。

但我马上反应过来了,哦,我还想起来了,在江城这个地方有忌讳,就是不能喊乌鸦为乌鸦。

传说以前江城闹大旱,民不聊生,眼瞅着都快干死了,这个时候,一只乌鸦在一个人头顶拉了一泡屎,那人本来心情就不好,咬着牙拿着棍子就要追那个乌鸦,好不容易追到了,把乌鸦给打死,那人才算是出了一口气,结果抬头一看,才发现,乌鸦是把他领到了一口井前面,而大旱之下,那口井竟然满满蓄着清凉的水,那人赶忙把乡民喊来,从井里打水。

那水甘甜凛冽不说,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救了江城一城百姓,百姓们为了纪念那只为了引水而牺牲的乌鸦,就给它盖了一个祠堂,叫“乌头太子祠”,到现在香火还很旺盛,算是江城旅游的一个异景。

所以江城这边,至今没人赶乌鸦,还视乌鸦拉屎上头为好运——意思是,你可是乌头太子选中的人呐!

“贵宾运气很好。”看我想起来了,貂裘微微一笑:“今天估计是要交好运呢!”

地方不一样,说法也不一样,我就当入乡随俗吧,反正这里的乌鸦不是乌鸦,是乌头太子。

“谢谢。”我接着就问道:“老板娘,魃是怎么回事?”

看我问的开门见山,貂裘眼波流转,说道:“我正想着把这件事情跟大家说一说,贵宾也一起来吧。”

我一回头,原来店里的客人都被伙计给喊过来了,陆陆续续都坐在大堂里面,像是要开会。

安排好了位置,四爷爷和小二正好坐在了我旁边,小二羡慕的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们都是伙计叫来的,就我是貂裘亲自通知的。

这会儿那些人屁股坐实了,嘴都不闲着,七嘴八舌就开始明知故问,问这里有个魃混进来,貂裘打算怎么处理。

有的人是存心想着看热闹,还有的人急于想看看貂裘能出个什么样的解决办法,看看自己该怎么帮忙搭把手——真要是攀上貂裘,小则好买卖,大了,那就能当这里的老板了。

貂裘还是落落大方,淡定地说道:“咱们既然都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也应该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不然对你们也不公平,也免得出现什么谣言事端。”

说着,她一招手,就把一个先生给叫上来了:“这位就是昨天看见魃的那位。”

哟,来现身说法了。

那个先生细长身材,留着两撇细胡须,很有点鼠相——鼠相的人分两种,一种大富贵,一种跑断腿。

看着这个鼠相先生的打扮,毫无疑问是后者了,过的一定很辛苦,鞋底子都磨的薄了,也没换。

他先了咽了一下口水,才说道:“昨天,可吓了我老大一跳!”

跟周飞讲给我的大体相同,他是出去起夜碰上的——一般标间都有内室卫生间,他要去用公用的,肯定是住的那种条件最差,最便宜的通铺。

而无意中厨房里面亮着灯,他打算蹭宵夜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影捧着个人头在咋咋有声的吸脑浆子,那个味道他熟悉的很——新鲜的血腥气,绝对错不了。

那个身影逆着光,他只看见了灯下面那个尸体——穿着伙计的制服,身子下面一摊子血。

他听到了“喀吧喀吧”的声音。

人的头盖骨跟牙齿骨盆一样,都是非常坚硬的东西,光听着那个声音,简直跟敲核桃似得。

他一下就愣了,出于职业的本能,他嗅到了这里除了那具新鲜的尸体,并没有陈旧的尸气,就知道了,吃人脑子的,只有行尸——而不带尸气的行尸,只有魃一种。

一个先生遇上魃,基本是要送死的,而这个时候,那个魃忽然把脸从人肉里抬了起来,沾满了一脸血,正瞪着他,在阴影里,只一双眼睛灼灼发亮——跟豹子老虎要吃人的眼神一样。拿他当成一个猎物了。

他脑子都没反应过来,手就先行动了——做武先生的,随身都会带着辟邪的东西,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他一摸就摸到了鞭炮,打火机一点,噼里啪啦的,那炮仗就炸起来了。

而炮仗炸完了,那个东西却不见了——这个先生心里更慌了,连普通的魃都没能这么快,只能是积年的老魃。

而魃一般都是要团体作战才能捕获的,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赶紧就跌跌撞撞,把附近几个门里的先生给喊起来了,顺带喊了貂裘女——过来一会儿,貂裘女也亲自来了,可看着那满地狼藉,没说什么。

一般人嘛,看着满地狼藉,可能是被吓得说不出什么毛来,可貂裘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

只能是说,她当时心里已经在打什么主意了。

周围有几个当场目睹血案的,立刻议论了起来:“没错,别提多惨了,就剩下点骨头渣子了。”

“幸亏他带着炮仗呢,不然,也难说。”

“你就没看见什么特征?”我忍不住问道:“再见到,还能认出来吗?”

“我当时也是慌了,光顾着放炮,别的没注意。”鼠相先生瑟缩着说道:“我逃了一个命都是我反应快,老魃,动不动就要人命的……”

这鼠相先生有点口音,老魃说着活像“老爸”,引得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先生一阵哄笑。

不过要人命这一点,这倒是真跟“老爸”差不多。

被大家这么一笑,鼠相先生的面子显然是有点挂不住了,他忙说道:“对了,我还想起来了,他脖子下面,黑了一块,好像是个胎记,或者是个纹身什么的……”

脖子下面?

“那就是有线索了啊!”有好事的先生就问:“老板娘,你们就不记得,这里来过脖子下面带着黑东西的客人?咱们看看,到底是被哪个缺德的给带来了,又不看好了,放出来祸害人,缺德带冒烟儿啊!”

“客人这么多,我们也没什么印象了,”貂裘答道:“没谁会没事盯着客人的脖子看啊!”

“这倒也是……”那些先生们还是兀自呶呶不休:“也不知道哪个缩头乌龟,这会儿魃跑了,倒是躲的严实,真他妈的不配带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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