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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个许氏,孙家现在更冷清了,买来的婆子一心照看两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把戚瑾领到孙福的房外,确认尊贵的侯府世子、指挥使大人不需要茶水,婆子便带着孙福的两个儿子避入厢房。

戚瑾来过几次孙家,知道这婆子一贯如此,包括原来的许氏,待他也都战战兢兢。

戚瑾推开门,东屋里一片昏暗,孙福躺在北边的床上,好像在睡觉,又好像死了。

戚瑾走过去,站在床前。

孙福微微动了动,背对着他道:“大人吗?属下没事,您早些回去吧。”

戚瑾记忆中的孙福,是个有些本事的年轻人,长得也周正,如今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戚瑾也有些同情。

他坐下来,握住孙福的手腕道:“男儿何患无妻,你放心,我会重新替你物色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

孙福苦笑:“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死心了,也不想耽误别人。”

属下心灰意冷,戚瑾当然要开解一番。

他说了很多话,孙福渐渐被打动,委屈地哭了出来。

戚瑾再安慰一番,等孙福平静下来,戚瑾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孙福:“丑的,心地善良,最好力气大些,能扶得动我。”

戚瑾叹气,丑也好,反正孙福看不见了,娶个有姿色的,容易被外面的男人惦记。

终于宽慰好了昔日属下的心情,戚瑾站了起来,没想到突然一片天旋地转,他连着踉跄几步,扶住床架才没有摔倒。

戚瑾难以置信地看向孙福,再猛地扫视这间屋子,最后发现一根细细的竹管从西边贴墙摆放的衣橱底下探出短短一截。

戚瑾咬破舌尖,但这短暂的清明也只坚持到让他看见一个矮瘦的蒙面男子推开衣橱,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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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吠,仿佛村里人家养的狗,在门口有人路过时发出的叫声。

戚瑾就被这断断续续的狗吠叫醒了。

才试着抬起头,后颈便传来一阵钝痛,脑袋也沉沉的。

戚瑾盯着眼前积了不知多少灰尘而留下几行清晰脚印的地面,记忆慢慢复苏,记起自己在孙福家里遭了暗算,如今全身被绑,嘴上也绑了一圈布带,发不出声音。

戚瑾没有做无谓的挣扎,视线一寸一寸地审视囚禁他的这间屋子。

窗户破败,桌椅破烂,再联系远处的狗吠,料想是城外哪个村庄的废弃房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戚瑾冷冷地看着门口,那里没有门帘,只有两扇蛀了虫洞的烂门,有人推门而入,透过这扇没有被关上的门,戚瑾看到了一半堂屋门,也看到一角杂草丛生的昏暗院子,再远便是黑漆漆的墙影。

他再看向面前的陈敬宗,以及被一个额头刻字的陌生男人扶着的孙福。

陈敬宗将手里的两个酒坛放到地上,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两个,先给戚大人讲讲来龙去脉。”

孙福先开口,说的是景王叛军大败的前一晚,他撞见戚瑾杀害斥候,朝叛军大营射了一箭。

李信接着讲,那晚他正弋划好是搬运斥候尸体去见景王的守夜士兵之一,他既看见了斥候中衣上的血字,也亲手将斥候埋了,现在带他过去,他也能找到斥候埋葬地点。

戚瑾不为所动。

陈敬宗吩咐道:“你们先去院子里等着。”

李信扶着孙福退下。

孙福出门前,朝着戚瑾所在的方向,悲声道:“大人不要怪我,是你先背叛了整个金吾前卫。”

戚瑾恍若未闻。

陈敬宗走过来,解开他脸上的布带。

戚瑾看看他,冷笑:“你以为收买了这两人,就可以栽赃我了?”

陈敬宗:“是不是栽赃,你比我清楚,早在我在白河岭遇上叛军伏兵那一刻,我便怀疑你了,你故意带着金吾前卫去遭遇叛军,既是为了吸引其他几卫免得他们去救我,也是为了利用金吾前卫几千人的性命演一出苦肉计,洗脱你身上的嫌疑。”

戚瑾:“你要栽赃我,自然有你的理由。”

陈敬宗:“我只是为了让你死得明白,栽赃还要请别人裁断,太麻烦。”

说完,陈敬宗拎起一个酒壶,从戚瑾身边开始,朝一侧洒去。

戚瑾闻到了浓烈的桐油味!

他心头猛缩:“你要杀了我?”

陈敬宗:“不是我杀你,是孙福,他早就对你怀恨在心,为了家人不敢揭发你,如今许氏与人偷奸,那两个儿子也未必是他的种,他被我言语一激,也就想开了,你死了,他去官府自首,既能揭发你的罪行,自己也可以得到解脱。”

戚瑾:“你就不怕他禁不住锦衣卫的审讯,招出你来?”

陈敬宗笑,扔了空酒坛,继续洒另一坛桐油:“我会告诉他,那两个儿子确实是他的骨肉,那时,你猜他会不会背叛我?”

戚瑾仿佛第一次认识此人一般,死死盯着陈敬宗。

陈敬宗却没怎么看他,洒完桐油,他提起屋里唯一一盏灯笼,退到那扇破门外。

这时,陈敬宗才认真打量戚瑾一眼,笑了笑:“忍了你三年,今晚终于可以结束了。”

戚瑾:“你敢!雁过留痕,你能查到他们两个,我死了,娘娘震怒,命锦衣卫彻查,锦衣卫自然也能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你头上!”

陈敬宗:“你还是太小瞧我。”

说着,他举起灯笼。

眼看他就要松手,戚瑾全身一扑,跌倒在地,当他抬头,曾经不将陈敬宗放在眼里的那个尊贵的侯府世子仿佛消失了,只剩一个想要活命的窝囊男人。

陈敬宗似乎被他的狼狈取悦,微微放下灯笼。

戚瑾眼里布满血丝,眼泪也滚了下来,哀求道:“陈敬宗,你我并无深仇大恨,我只是太喜欢华阳,太嫉妒你,那晚才一时鬼迷心窍!那一战后,我彻底怕了,也后悔了,再也不敢肖想华阳半分,不然我也不会宠幸通房生出三个儿子!陈敬宗,现在你手里握有两个人证,我更不可能再做什么,只要你放了我,我自愿调去边关,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如何?”

陈敬宗沉默。

戚瑾:“你好好想想!杀了我却将自己置于险地,如我一般终日惶惶,一旦被发现便沦为罪人,连累家人也伤了华阳的心,值得吗?”

活着才有翻盘的希望,今晚他必须打消陈敬宗一把火烧死他的念头!

在戚瑾苦苦哀求的目光中,陈敬宗灭了手里的灯笼。

戚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唯有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就在他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的这一刻,陈敬宗身后黑漆漆的堂屋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很快,戚太后、元祐帝同时出现在他眼前,前者眼眸复杂,后者怒气滔天。

戚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