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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始至终,只是想救孟子真。

孟子真怔怔地看着胡玉娇,内心如重锤落下,敲得他耳畔嗡嗡,大脑空白,百感交集。

……团团,竟爱他吗?

他从未想过团团会爱他,曾经他以为她只是感念救命之恩。前些时日,她对他不假辞色,言辞多番羞辱,孟子真开始不确定。

可她竟爱他吗?

是的,或许他早该有所觉察的,她若不爱,又如何对他这般好?若不爱,又为何要质问他与张月映之间的干系。

这一刻,从前无数的困惑好像都迎刃而解。

可他呢?

孟子真下意识觉得惊讶,不可置信,然后便是迷茫和无措。

胡玉娇不意会被白济安当中戳破心思,玉容变色,可最令她无法容忍的却是孟子真看她的表情。

他看她的目光三分震惊,三分迷茫,又三分无措,这些情绪飞快地褪去,最后归于孟子真温润如墨玉的般的眼底。

胡玉娇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心里无端慌乱。一股羞耻与愤怒飞快席卷上心头,高傲的销魂阁胡大王受不得这样的折辱。却又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划清界限的话,抢先一步质问道:“你伙同他们骗我!”

她恶狠狠地开口:“孟子真,你知不知道,你的命全靠我拿玉露甘霖吊着的!”

“没了玉露甘霖你会死!我就不该救你,倒不如让你死个干净!”

孟子真抿了抿唇,沉默,“对不起。”

“你就只会说对不起吗?”

孟子真:“我……”

他虽知晓团团是妖,但在他心里一直是将她当那个小狐狸对待。

人妖之间,太过荒谬。

团团爱他,更加惊世骇俗。

觉察到胡玉娇竟爱他,这个事实让他感到沉重,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去面对她。

胡玉娇:“哈,是我看走了眼,是你最清高,你最正义!”

她冷冷环顾众人,掷出那滴玉露甘霖,“老娘本来也不需要这东西!何苦你孟子真这般费尽心思来算计我!”

孟子真面色又白了白。

他的确配合白济安来要挟他。

自知卑劣,孟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自内心地劝慰:“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我不值得你这般为我牺牲。”

他不是修士,只知晓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理,一步错步步错,他怕她做错了事,牵扯太深,回不了头。

白济安说恐她酿成大错,同他说明真相,于是他便来了,来之前,孟子真想,他死无碍。

没有玉露甘霖吊命也无妨。人寿皆有定数。

哪怕他今日豁命在此也心甘情愿,怎想到,事实竟比死亡还让他难以接受。

连翘被团团牵连身负重伤。而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团团对他有情,想救他性命。

他这条薄命,不值当。

“团团。”他不知道说什么,只下意识上前一步,喊她。

胡玉娇却倒退一步避开他。

孟子真一怔,透过她警惕的受伤的双眼,她已经不信他。

胡玉娇这时反倒冷静下来,“知我爱你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恶心,没办法接受?毕竟我是妖,你是人。你就算想成亲,也该找张月映那样的?”

胡玉娇的态度太过冷静,孟子真又一怔,心里一沉,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澄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会这么想?我与张姑娘并不是那样的关系。况且,我怎会厌你?”

“你与她什么样的干系与我何干?”胡玉娇冷若冰霜说完,不再看孟子真,倒退几步,一直退到窗下,这才对白济安道:“玉露甘霖我不要了,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

那吴姓正阳宗弟子还待说什么,白济安叹了口气,“道友,放她走吧。”

姜毓玉率先吩咐身边玉霄宗弟子:“放她走。”

凌守夷唤他:“吴卓英。”

吴卓英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步。

胡玉娇看都没看孟子真一眼,化长烟而去。

孟子真身形晃了一晃,垂下头,神情有些惨然黯淡。

白济安:“孟大夫……”

孟子真摇摇头,及时截断白济安说出口的话:“我无妨,如今可是没我的事了?”

白济安一怔,歉疚:“抱歉。”

在两个玉霄宗弟子的搀扶下,孟子真缓缓走到丹房外,倚着墙根坐下。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迷茫。

他不止一次想象过若有朝一日,团团愿开诚布公地来到他面前与他谈一谈,该是何等快事,幸事。

他不是迂腐之辈,愿意扫榻以待,倒屣相迎,与她把酒共欢,共成知己好友。

可如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济安转向地上的钱玄祖。

他肚腹被扯开,肠子流了一地竟然还没断气,喉咙里嗬嗬有声。

白济安皱了皱眉,正欲上前查探他的情况,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道飞剑突然从天而降,赶在他之前,一剑贯穿钱玄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牢牢钉死在地。

这一剑来得迅捷,白济安与姜毓玉等人却是连救援也来不及救,钱玄祖便气绝当场。

几人脑子里只得闪过“杀人灭口”四字,朝那飞剑的方向望去。

只见云开月现,天际月色之下竟飘起一座飞舟,这飞舟足有百丈之长,与其说是飞舟,倒不如说是天宫。

舟上雕梁画栋,碧瓦飞甍,殿宇凌空,挑角风铃琳琅作响。

四角望楼遥遥相对,还有人身佩长剑,往来警戒。

这飞舟盘旋在天际并不落下,伴随着一道月光下射,飞舟内一面彩绘大鼓钟鼓齐鸣,笙箫四起,仙乐渺渺。

不知从何处飘来漫天花雨。

月光伴随着烟霞雾气铺开一道自天而降的天然“丹墀”。

一个妙龄少女卷起漫天花雨与火红色的烟气,落到众人面前。

好大的排场。

白济安压下眼底浓浓的惊讶与戒备之色,主动向来人打了个躬,笑问,“不知何方道友来此?”

少女彩裙披帛,穿金戴玉。乌发如墨,肌肤白皙,樱唇不点而朱,一双骄矜的凤眸顾盼神飞,额间垂落一滴血红的宝石。

发间左右六枝步摇,颤动有声。

将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这才冷哼道:“在下,奉天宗,司马元蘅。”

白济安一双墨画的眉闻之顿时紧紧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