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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凌。”夏连翘动了动唇,神情有点儿复杂,“没那么简单的。”

她颓丧地试图说服他,“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用在这里不一定合适……可是身为修士的经历已经改变了白大哥的人生,他已经习惯成为一个修士,你让他如何再回到凡人的生活?”

凌守夷神色很淡,但语气间却透着对白济安的了解:“我相信白济安他能处理好此间落差。”

“话不能这么说,”她忍不住出言反驳,“你也看到司马元蘅与白大哥之间的矛盾,若是日后有人来寻仇呢?你让白大哥如何自保?”

凌守夷垂眸下觑她,双眸疏淡如雪,态度不为所动:“可是连翘。”

他说:“我若不对他动手,自有人替我对他动手。仙门不会坐视他横生这一段仙骨。

他语气很轻,像飘忽的飞雪,像在哄她,言辞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夏连翘怔愣愣地攥紧裙角,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在这一刻被抽空了。飞雪像是落在她心上,她浑身发冷。

得到凌守夷这个回答,她双眼不由发酸。

可她还是不愿放弃。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换了个切入角度,“那琅嬛呢?你是不是要带她回仙门受罚?”

凌守夷的回答依然理智到淡漠:“她险些酿成大错,带她回仙门,非是受罚,而是保护。”

“可你真的能保护得了她吗?!”夏连翘顿了一下,突然激烈地反诘道,“你也说过丢失玉露甘霖是重罪,万一琅嬛被判死刑怎么办?”

凌守夷不懂她为何突然言辞激烈,眉角很轻地蹙了一下,嗓音如切金断玉,“仙人犯事,当由仙门议事共同裁决,她所犯之罪还没到这个地步,由我从中转圜,绝不止于此。”

她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凌守夷他还不知道后文的剧情,这个时候的他还是那个站在仙门阵营的执法神,权衡利弊,做出最优解。

现在凌守夷就好比天庭公务员,外祖父更是天帝。

就因为跟她谈了几天恋爱,她就能忽悠公务员跟她一起造反吗?造的还是他外公的反?

可她知道,原著中李琅嬛会被判死刑。

凌守夷四方奔走,尽力施为,依然未果,最后为维护仙门安稳,三界大局,选择牺牲了李琅嬛。

他自己也受到牵连,受重刑功力大减不说,还被褫夺天罡神剑。白济安在曲沧风的帮助下杀上天门,终于把他物理打服,说服他和自己一起去劫狱。

就在三人即将逃出仙门时,以元伯功为首的世家一脉趁机启动剑阵想要诛灭凌守夷,李琅嬛毫不犹豫以身挡剑,临死前恳求白济安救凌守夷一命。

白济安在悲痛欲绝下,只能带走凌守夷。

也正是这一剑,让凌守夷彻底清醒,开始辅佐白济安,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到最后更是在世家的追杀下,为救白济安从容赴死。

在他死后,白济安带着凌守夷和李琅嬛的遗愿第二次杀向仙门,杀了大大小小的反派BOSS为两人报仇,将二人合葬。

这便是原著剧情。

在夏连翘看来,凌守夷一行人早晚是要造反的,无非是琅嬛死前造反和琅嬛死后造反的区别。

既然都要造反,为什么非要在琅嬛和白济安一死一伤之后?

可她不能剧透,没有办法说服凌守夷。

她化丹修为,也算天赋异禀,却没有办法跟整个仙门叫板,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站在凌守夷的角度,他知晓玉露甘霖背后潜藏阴谋,因而不得不出面应对。

他下界帮忙搜集玉露甘霖,尽力将此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他押李琅嬛回去认罪受刑,拔出白济安的仙骨,牺牲白济安和李琅嬛一小部分,也是在保护他们二人性命。

一旦包庇二人,拒不认罪,面临的便是整个仙门的追捕,无疑是送死。

想想都知道凌守夷会怎么选择。

更何况,他父母的爱情悲剧在他心底机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牺牲李琅嬛,以免重演当日牵连无辜,生灵涂炭的悲剧。

“小凌,”她深吸一口气,“就算要伤害琅嬛和白大哥,你还要继续坚持吗?”

凌守夷平静地瞧着她。

她眼眶不由自主地发酸,眼泪也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她的害怕和惶恐在他眼里一定像是在无理取闹吧。

她要怎么说呢?她要怎么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她要怎么告诉他,这个仙门或许从根子里就已经烂掉了,没用的。

李琅嬛会受死刑,是因为背后有天帝授意,他再怎么做都没办法和天帝的意志相抗衡。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庙宇中的神像,看到神台之上的少年仙君,依然白袍银甲,身披红绸,一双乌黑矜冷的淡漠双眼,居高临下地望来。

这高高在上,清冷出尘的态度,忽然让她感到一阵陌生和由衷的害怕。平心而论,与她相处时,凌守夷待她极好,替她捶肩捏脚,指哪打哪儿,近乎忠犬。但这一刻,她忽然窥见他姿容如雪的外表下,冷心冷情、一视同仁的淡漠。

是长久以来,身为仙门执法神,高居神台,掌握生死,不以人情私礼论是非的淡淡非人感。

可她就不想让他这样高高在上,这样淡漠无情。这一刻,夏连翘的大脑里好像有一根弦啪地断了,她想都没想,双手捧住凌守夷双颊,附唇吻下。

眼泪顺着脸颊一直落入唇瓣。

凌守夷没有反抗地任由她亲吻,还是很平静地喊她:“连翘。”

女孩委屈地睁大乌灵灵的双眼,一时潸然泪下,讨好般地,不管不顾地亲吻他的唇瓣,“小凌,求求你,不要对琅嬛和白大哥下手好不好?”

“连翘,”饶是如此,他也只是说,“不要闹。”

凌守夷皱眉道:“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在和你说正事。”夏连翘一个激灵,被他态度一激,眼泪又落下来。

她咬住他下唇,胡乱地去亲他喉口。深埋于二人之间的矛盾一朝被翻出水面,夏连翘感到由衷的恐惧。她要拖他入红尘,在这浊世中打滚,沾染一身的爱恨情仇、人间烟火,而不是那个陌生的凌真君。

这段时日二人日日黏在一起,对彼此再熟悉不过,很快,夏连翘就发现凌守夷情动了。纵使道袍下如何兴奋,凌守夷却垂眸一把制住她,不肯碰她,耐心重复:“连翘,听话。”

“我都说了我也在和你干正事。”她一咬牙,以手探入,昂起脸,咬着嘴巴不服气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讨论正事?”

少年乌黑的双眼犹如潮涌,定定将她攫住。道袍下紧紧抵在她腿根,将纯白的道袍抵出一点濡湿的痕迹。容色却还是漱冰濯雪般冷淡,呼吸匀长,道心不动,只眉间剑痕愈发绮艳如血。

凌守夷没有任何动作。

演独角戏的滋味并不好受,纵使她赌气一般的想要勾动他的欲望,凌守夷既然打定主意,就绝不会回应她。

夏连翘一抬头,偶然间从少年乌黑的眼底清楚地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

她浑身上下不由一僵,像被人隔空打了一耳光,原本发热的头脑也一点点冷却下来,她原本是想拖他入红尘,可对上凌守夷的双眼,倒像是凌守夷俯瞰她这个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凡人,见她慌乱狼狈。

夏连翘难堪地收回手。

她想要逃跑。

凌守夷微微抿唇,抚平凌乱的道袍衣摆。

可她不甘心,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小凌你能不能当为了我……先不要对付琅嬛和白大哥,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凌守夷闻言,抬眸皱眉:“我所做的这一切的确是为了你我。”

眸光清明凝定,寒光灼灼,从他眼里她看到不容置疑的果决。

“不。”她忽然感到一阵无能为力的,绝望的疲惫。

摇摇头,她嗓音都哑了,一时口不择言,“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接受你的安排的,也不会坐视你伤害琅嬛和白大哥。如果真有这么一天——”

“那我们分手吧。”

话音未落,下一秒她的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少年极其平静地看着她,浑身上下的气势骤然一变,方才还矜冷淡漠,水波不兴,此时犹如泰山压顶,风雨欲来。

一双乌黑的眼定定地落在她脸上,近乎一字一顿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