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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出了王家的大门,如同劫后重生。门口的灯笼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后面传来一声厚重的关门声。

……

夜深人静时,叶娉毫无睡意。

幽幽的啜泣声从父母的屋子传来,她披着一件斗篷蹑手蹑脚地开门。站在父母房间的窗外,啜泣声变成呜咽。

“…那赵大人的年纪都能当娉娘的祖父了,母亲怎能如此狠心?”

王氏想到嫡母提及此事的态度,仿佛是对他们叶家天大的恩赐。说那赵大人掌管河西漕运,官居四品。如若不是王家从中斡旋,以他们叶家身份地位根本攀不上这样的高亲。

她初闻时,心里还惊喜了一把。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嫡母不可能如此好心。那赵大人真是好的,这样的好亲事根本轮对不到她家娉娘。

她试探着问了赵大人的年纪,当得知赵大人年近花甲时,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过嫡母不会这么好心,万没想到嫡母会给自己的女儿寻这样一门亲事。

嫡母瞧出她的不愿,当下变脸。说什么娉娘名声坏了,在京中难觅好亲事。莫说是世族大户,便是小门小户的后生也不愿娶这样一位行事放荡的女子。还说如果能和赵大人结亲,于丈夫的仕途上必有获益。她再是不懂官场,也知道嫡母说的话太虚。恐怕丈夫获益是假,王家获益才是真。

叶庚轻拍着妻子的背,眼神沉得吓人。

妻子只知赵大人年纪大,儿孙满堂,却不知这位赵大人已经成亲四回。除去发妻外,那几位继室都是成亲不到三年就病故的。

王家自诩清贵,暗中却想伸手漕运,居然拿他叶家的姑娘去结营。还美其名曰为了娉娘好,为了他的仕途着想。

他若真的卖女求荣,那就是猪狗不如。

“岳母不是让你好生考虑,等下回再见时,你便说我母亲在青州已经给娉娘定下了亲事。”

王氏抹着泪,诶诶地应着。

窗外叶娉身冷心冷,默然静立。

风从斗篷的下摆灌入,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遥想当年原主被扔在雪地里罚跪,必是如她一样心寒彻骨。

……

叶庚连夜又写了信,一早起来托人送去青州。夫妻俩商议好,准备这两日就把女儿也送去老家。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京中竟然又有了新的传言。说叶家和赵家在议亲,叶庚要把女儿远嫁京外,嫁的正是河西漕运史赵大人。

一时间,鄙夷者有,骂活该的人也有。

人人都道叶庚功利,竟然把女儿嫁给一个年纪大到足以当自己爹的老男人,又唾弃叶娉是自做自受。

叶庚大惊之后,很快明白这是王家的意思,王家这是想逼他们和赵大人结亲。他以为清者自清,自己逢人就解释传言自会不攻自破。没想到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根本没有几个相信他说的话。

更让他心力交瘁的是,国子监司业柳大人不知何故对他生了不满,交给他做的事比往日里多了数倍。

他忙碌一天归家,已是灯火阑珊。

王氏一直在门口等他,见到人之后忙问今日为何如此之晚。他只说今日事多,旁的一个字未提。

叶娉和母亲一起,借着灯光看清父亲脸上的倦容,隐约猜到了几分。

这就是世家权贵的手段。

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必定有十全的把握。两面夹击,让人无处可逃。小小的叶家在王家人眼里,不过是几只蝼蚁。

叶娉不惧蝼蚁之身,但她不愿就此屈服。王家位高,但永昌城天子脚下,比王家门楣高的世家大有人在。

比如说那位温郡王。

一夜辗转,计划种种。

晨起时见父母神色如常,除去母亲眼眶略红之外,与往日无异。叶娉与小弟嬉笑,似是半分不受昨夜之事的影响。

看着一无所知的女儿,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神皆是伤感。

他们不说,叶娉也不问。

叶庚上职,王氏理家,一切如故。

趁着母亲带着小弟午睡时,叶娉悄悄出了门。

……

刑司衙门在城北与城南交界处,门户森严阴气密布。寻常百姓宁愿绕道几里,也不愿经过此地。一是恐其阴森,二是惧其血腥。

门口两尊石狮威严并立,左狮刻着太极八卦图,是为镇妖袪邪。右狮刻着往生经文,是为超度恶鬼怨灵。

叶娉寻了一个背风的墙角,开始守株待兔的等待。

明媚的春光普照大地,驱散早春的寒气。她以手遮日,透过指缝望向天际。一往无边的晴空万里,莫名让人生出无限向往。

三喜露怯,小声规劝,“姑娘,我们还是走吧。”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见上一面再走。”叶娉靠在墙边,目光转向刑司衙门。

“姑娘,你…你…若是郡王恼了,可如何是好?”三喜不敢非议主子的不是,心里却是不赞同叶娉来找温郡王。

叶娉也不解释,盯着衙门口。

近半个时辰左右,那道墨绿的身影终于出现。

她用浸透生姜水的帕子抹了一把眼睛,将帕子塞给三喜后冲了过去。

“郡王,救我!”

温御先是感觉有人在暗处窥探自己,手已握在腰刀上,紧接着听到娇怯的哭喊声,刚离鞘的刀又插了回去。

是那位叫叶娉的小姑娘。

小姑娘素面素衣,哭得泪流满面,瞧着好不可怜。

“郡王,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有什么错?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何要指使别人作践我?”

这事是因她而起,她知道对方是被自己扯进来的,可是她已经走投无路。除了这个法子,她想不到还有其它的法子自救。

“郡王,王家人惧您威名,逼迫我父母将我远嫁京外。那位赵大人年纪都可以当我祖父,私下又有见不得人的癖好。我是痴心妄想,我是自不量力,可我未伤人害人,我罪不至此啊!人人都说您是盛朝第一刑司,精通断案审讯之法。那您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我害了什么人?若我真有罪,我求郡王以盛朝律法惩治我,而不是让王家人用这等下作的手段,葬送我的年华和性命!”

“你既知我的手段,为何不周全一些?”

叶娉:……

这是什么意思?

是指她不应该招惹他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准备来一段情真意切的表演时,就见那位冷肃的郡王往前走了两步,慢慢俯下颀长的身体,眼神幽深如夜地看着她。

“姜水催泪,但有味。若不欲旁人察觉,当自掐手臂大腿内侧,如此才算自然。”

叶娉心道,完了。

所以她是被当场鉴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