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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惜眸光如水,“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奴才。是不想做妾,还是不能为妾?”

静寂的屋子里,劳妈妈瞬间呼吸急促。那个小丫头已经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头低低低的。劳妈妈凌厉的眼神向刀子一样扎过来,她头埋得更低。

沈氏手打得发麻,脑子乱成一团根本不明白裴元惜话里的意思。“元惜,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劳妈妈可不是不想当妾,而是她没有办法做妾,否则她怎么可能把机会供手让给李姨娘。后来她之所以怂恿李姨娘换孩子,是因为她心里扭曲,看不得别人嫁人生子。”

劳妈妈的眼神徒然疯狂,怒视着裴元惜。早有婆子瞧出苗头不对,死死控制住劳妈妈,生怕她突然发疯。

她暴起的样子像是被踩到尾巴毒蛇,眼珠子凸出像淬着毒。一副恨不得扑过来咬人的癫狂样,好不吓人。

“你说什么?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可惜那两个婆子死死按着她,她只能用恨毒的眼神瞪着裴元惜。

裴元惜啧啧两声,“看妈妈这个样子,定然是被人戳到痛处。一个想与人为妾,想借着身体往高处爬的女人偏偏不能侍候男人,妈妈这些年必定活得很痛苦吧?”

劳妈妈凶狠的眼神射向那小丫头,“死丫头,竟然背叛我!”

“小喜可没有说你的坏话,她不过是说了一些你日常的习好。”

在小喜侍候劳妈妈这几年,劳妈妈什么事情都会指使她做,唯独有一件事情从不让她插手,那就是洗衣服。

劳妈妈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二姑娘真是有心,竟然会关心奴婢的日常习好。”她疯狂的眼神快速恢复,仿佛刚才发疯的样子只是在场之人的错觉。

裴元惜淡淡道:“石女无法成亲生子,这么多年来妈妈定然过得备受煎熬。”

石女二人,像诅咒一样刺激劳妈妈。她疯狂的眼神又起,要不是婆子们死死压制着她,她真会冲过来咬人。

这么多年来,劳妈妈从来都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借此来掩饰自己身体的缺陷。裴元惜说得没错,要不得她自己不能侍候男人,怎么可能会让李如兰当上姨娘。

掩盖多年的秘密被人当众揭穿,她羞恨难当。

“你怎么知道的…你这个贱人,你这个狗杂种…你为什么没有早死!”

“我若死了,天理何在!”裴元惜冷冷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神却像寒潭一般冰冷刺骨,“你和李姨娘做的恶,老天都看得明明白白。你因为自己不能嫁人生子,所以久而久之你恨所有能嫁人生子的女子。我母亲同李姨娘是你日日接触之人,她们过得越好,你就越受刺激。然后你就策划一切,怂恿李姨娘换孩子。还给李姨娘献计,让她这些年活得像个婆子。”

劳妈妈羞恨过后,扭曲的表情竟然在慢慢恢复。

饶是裴元惜早有预料,还是惊叹于她的心理素质。怪不得多年来一直深得母亲的信任,还能操纵李姨娘的人生。

沈氏刚才脑子嗡嗡一片,眼下心是突突狂跳。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她做为主子竟然一直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石女。

她多么失败啊,活得还不如一个瞎子。

“啪!”她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在自己的眼睛上。这两只眼睛要来有何用,识人不清害人害己。

她一步步朝劳妈妈走近,发抖的手恨不得掐死这个曾经最信任的人。“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害我。”

说着,她的手已经伸出去,半路缩回。

“我虽然恨不得你死,但我不会为你这样的人脏手。你是下人,我是主子。我若给你脸,你就是个有体面的人。我若是不想给你脸,你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能由己。”

劳妈妈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身体,她毫不怀疑沈氏会让人当众检查她的身体,那样的话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裴元惜嘲讽一笑,“妈妈还真是以己度人,我们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奇。别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知地知,做主子的想翻你的底易如反掌。”

劳妈妈此时脸色十分古怪,似讥还笑,冷静得不像一个奴才,甚至在她的脸上还能看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那种痛快像是终于报复得逞,故意向他人炫耀的得意。

她讥讽地看着沈氏,“夫人,你可真蠢。这么多年你才发现,有时候我都有些不忍心。要不是二姑娘提醒你,恐怕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说实话,有几次我真想大声告诉你,你就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沈氏怒不可遏,大力挥出一个耳光。

劳妈妈受痛,脸上的嘲弄更深。

裴元惜道:“李姨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指使的。我想她说的那个故事,其实那个人是你吧。”

劳妈妈讥讽的表情闪过一丝赞赏,“还是二姑娘聪明。想不到你傻了十年还能醒过来,夫人这样的人能生出二姑娘这样聪慧的女儿,也不知是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你说得没错,李如兰怎么可能是侯府的骨肉,她实实在在她娘与人苟合而生的奸生子。而我,才是侯府的姑娘。”

门外一阵匆匆的步履声,春月在收到裴元惜的示意后把门打来。来的人不仅有宣平侯和康氏,还有赵姨娘。

挤挤攘攘的屋子更加逼仄,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劳妈妈讥笑,“奴婢何德何能,竟然能惊魂老夫人和侯爷。”

康氏面色很难看,她真是想不到儿媳妇的身边不止李姨娘一个害人精,劳妈妈才是那人真正的幕后黑手。

赵姨娘则是裴元惜叫来的,是让她来和劳妈妈对质的。

“我还有一事要问个明白。”裴元惜对她道,“姨娘可记得我曾同你说过,我说过以我母亲的为人,是绝不会生出害人之心。”

“我几时害过赵姨娘?”沈氏很快明白过来,对劳妈妈怒目而视,“是…是你。你竟然敢借着我的名义为难过赵姨娘…”

劳妈妈不置可否。

赵姨娘低声诉说,“妾在生大公子之前曾有过身孕,那时候妾什么都不设防,也不知自己怀了身孕。劳妈妈给妾送来补汤,说是夫人赏给奴婢的,奴婢喝完后当夜见红。怀大公子的时候,轩庭院送来的补汤我一口都不敢喝。大公子出生几个月时差点出事,因着乳母吃坏东西,那东西正是轩庭院送来的。”

沈氏从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和善的主母。从不让妾室立规矩,再是不喜欢妾室们生孩子,也不愿使那些阴损的手段。

却不知,一切都是她以为,那样的事情自然有人打着她的名号去做。

“我没有做过。”她无颜面对赵姨娘,“这些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赵姨娘已经完全相信这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夫人是个善心人,以前是妾误会夫人。幸好二姑娘提点妾,妾才恍然大悟。”

康氏是知道的,但她觉得那些都是妻妾之间的争斗。她虽不喜这样的手段,却也不允许有人残害侯府的子嗣。所以她在赵姨娘生裴济时亲自坐镇,在怀裴元若时默许赵姨娘和自己一起吃。

宣平侯却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宅平静。没想到揭开层层的迷雾,竟然是恶奴作祟。当下怒道:“这样的奴才,还有什么好问的,乱棍打死!”

确实没有什么好问的,劳妈妈都认了。

劳妈妈表情突然疯狂无比,“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户,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满口的礼义廉耻,实则一个比一个荒唐。我的生母向姨娘,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无奈之下与人为妾,却被林氏那个老虔婆所不容,落得个被发卖的下场。我一出生就被侯府下人收养,明明同样是侯府的骨肉,我只能当一个侍候人的奴才,天道何其不公!”

她所说的向姨娘,确实是昌其侯府老侯爷生前的一个妾室。那个妾室不知犯了何事,被林氏提脚卖了。而她口中收养她的向氏夫妇是昌其侯府庄子上的下人,早好几年前都过世了。

康氏皱眉,实在是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已故的昌其侯府老侯爷留下的债。这都是什么事,最后祸害的竟然是他们宣平侯府。

当年她给儿子聘取昌其侯府的姑娘,就是看中昌其侯府的门风还算清正,沈氏不是那等心机手段深沉之人。

劳妈妈悲愤过后,竟然是满脸的得意,“自从我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你们知道了也好,省得我报复成功不能同别人分享,实在是憋得难受。”

“你告诉李姨娘她是侯府的姑娘,所以她才会恨我母亲,在你的帮助下调换我和元君。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你是侯府姑娘的事。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很大可能是那个人想针对侯府,想借你的手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他用的极可能是相同的手段骗你。”裴元惜说道。“你根本不是侯府的姑娘,甚至不是被你父母抱养的孩子。”

劳妈妈疯狂的脸色大变,“不可能!我的生母是向姨娘,一切都有迹可循,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

“是吗?真的有迹可寻吗?请问向姨娘当初被卖到何处,又在什么地方生的你,你又是如何被送给侯府下人抚养的?那人可有告诉你?你在侯府当差多年,难道不知道所有被发卖出去的妾室不仅要灌一碗绝子汤,还会灌一碗不留后患的堕胎药吗?”

劳妈妈的疯狂瞬间凝固,但是很快变得更加癫狂,“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信你吗?不管你怎么说都不可能改变什么。你确实有些聪明,不过再是聪明也还是傻了十年,我想想都觉得痛快。还有夫人,你往后余生都会过得痛苦又自责,我心里快活得很,死而无憾!”

她大笑起来,突然嘴角流出黑血。

宣平侯心道不好,还没来得及派人制止,她已直挺挺往后倒去。那双瞪得极大的眼中还有不曾散去的得意,仿佛在嘲笑所有人。

人死了。

咬毒而亡。

康氏和宣平侯母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凝重。匿毒于齿中,被人识破后咬毒自尽,这可不能寻常人的做法,而是死士最常用的手段。

劳妈妈到底是什么人?背后还有什么人?那人到底是冲着昌其侯来的,还是冲着他们宣平侯府?

宣平侯下意识看向沈氏,沈氏不用人扶着,明明虚弱得要病却站得笔直。眼神痛悔翻涌,苍白的脸色阴沉沉裹挟着滚滚怒海。

这个嫡妻似乎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