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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一切仿佛被定格,她感觉自己身体都定住了。甚至脑子发懵的瞬间她还有心情在想,那个男人是不是在笑?

懵然过后,又羞又恼。

狗男人,竟然还会笑。

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已经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话是儿子说的,那么不管有没有内情必定有那么一回事。

几乎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拖着往前走。所有的宫女太监包括春月在内,齐齐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母子二人瞧着差不多的年纪,少年被少女推挟着,很快消失在正德殿的门内。公冶楚收回视线,重新恢复成冷面不近人情的模样,如寒风般走出金华门。

春月回过神来左看西看,心里“扑咚扑咚”跳个不停。姑娘好生胆大,竟然敢那样对陛下。瞅见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惊傻的模样,心中隐约生出自豪感。

果然是她的姑娘,就是与众不同。

她赶紧追上去,一进正德殿便看见自家姑娘正拉着皇帝说悄悄话。她离得远远的,不知为何心中的忐忑顿消。

姑娘和陛下关系如此之好,她们主仆在宫里应该没有人敢为难。想着出侯府时那些人羡慕的眼神,她不由得微微翘起嘴角。

裴元惜在低声教训儿子,“我不可能对他一见钟情,他若是问起你,你就说是你记错了,或者说是柳则骗你的。”

肯定是柳则哄孩子玩的,她初见公冶楚时确实惊艳对方的长相,但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谁会对那样的男人一见钟情,那不是上赶着找虐吗?

商行表情懵然,哦了一声。

他是听话的好孩子,娘说不提一见钟情的事,那他以后不提。他欢欢喜喜地带裴元惜去仁安宫,像个现宝的孩子似的一一介绍着宫内的布置。

缓过神跟上来的宫女太监们个个清楚认识到,这位裴二姑娘在陛下的心中那是实实在在比亲娘还亲,竟然敢那么对陛下。

而且大都督也看到了,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管以后怎么样,眼下所有人想的都是一定要好好侍候她。

母子二人说话时,她才知道仁安宫是她以后的寝宫。她是后宫之主,亦是后宫独一人。后宫宫殿不少,仁安宫离庆和宫和正德殿都是最近的,所以她住在仁安宫。

“娘,那个地方原是一尊珊瑚,我让人换的鱼缸。你最喜欢在窗前檐下养鱼,说是喜欢看活物。”

青花瓷的鱼缸紫檀木的底座,缸上底釉是鲤鱼戏莲。两尾锦锂在缸中嬉戏着,游来游去自在无比。

她瞧着很是欢喜,“真好看。”

商行越发开心,又指着左侧的书架道:“那里原是多宝阁,我知娘不喜欢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特意寻来许多异志话本。”

“真乖。”她毫不吝啬夸奖。“你这事办得极好。”

商行得了亲娘的夸奖,头笑尾笑好不欢喜。他就知道娘会喜欢,这里的布置他都是按照以后的样子弄的。

爹说,这些布置都是娘喜欢的。

母子二人相聚团圆,似乎有说不完的。宫中不知宫墙外的流言四起,已然是在东都城里掀起轩然大波。

文官们憋足劲,欲在朝堂之上痛斥天子任性妄为。多少府邸灯火彻夜通明,多少官员埋首书房奋笔疾书。

待到早朝时,一个个熬红了眼,顶着黑眼圈不停偷看宣平侯。宣平侯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无视那些或是恶意或是躲闪的目光。他像瘟神一样被人孤立着,除了一脸愤怒的洪将军同他走近外,余下的人避他如洪水猛兽。

众人进入庆和殿后,那些弹劾的折子一本本被递到商行的面前。商行冷笑一声,睨着那堆成小山般的奏折。

“朕就是请自己的干娘进宫小住几日,你们就一个个像斗鸡似的蹦跶。合着孝道在你们眼里是无视礼法,是有违伦常之举。那么敢问诸位卿家,你们都不奉养双亲吗?”

“陛下,裴二姑娘尚未出阁…”一个臣子道。

另一个臣子痛心疾首,“陛下,宫规不能乱。”

宫规若乱,那便是霍乱后宫,是要出大事的。

商行不以为意地睨着他们,他是天子,他就是宫规!这些人叽叽歪歪个不停,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拿规矩压他,难道没看到他亲爹还在吗?便是众人不知他们父子关系,也应该知道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父子是讲规矩的人吗?是恪守宫规畏惧人言之人吗?

“朕的干娘未出阁,朕就不能尽孝吗?百善孝为先,朕生母早亡,自小饱受思母之苦。好容易认一义母,你们竟然如此恶意揣测!”

他再是少年,平时再是没什么存在感,那也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以前众臣只当他是公冶楚手中的傀儡,没想到他动起怒来颇有几分气势。

几个先冒头的臣子略有些吃惊,他们看到公冶楚不动声色,便以为自己此举正合大都督的心意。一个二个暗忖着陛下再是拿出气势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于是又是一个个慷慨激昂,说来说去都是裴元惜未出阁又不是后宫女子,名不正言不顺不能住在太凌宫,更不能住进皇太后才有资格入住的仁安宫。

商行不耐烦地听着,盯着那些人。被他盯着的臣子们心里也是奇怪,以往怎么没有发现陛下已然有了龙威。

他笑起来时有讨喜的酒窝,看上去单纯又无害。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板着,很是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深沉样。

“朕若是不听你们的,你们当如何?”

臣子们面面相觑,有人臣子出列弹劾宣平侯不修私德,侯府后宅一团乌烟瘴气。于是这些人转头指责宣平侯,直言不讳地质疑侯府的家风。

宣平侯也不是个好惹的,以前为护女和洪将军针尖对麦芒。他早就憋着一股气,当下便同这些人对付起来。

既然是说后宅,那谁的府上还没有一两件瞒不住的龌龊事。若要说私德,这里站着的哪个人都比他的妾室多,嫡子庶子并存的人家闹出来的丑闻可不止一两件。他本就是武官之中鲜少的有才之人,一人舌战群臣,竟然隐隐还有占上风的苗头。

商行听得是津津有味,还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瓜子来。等到龙椅下积着一小堆瓜子壳时,宣平侯已经是稳占上风,那些被揭老底的臣子们一个个面红耳赤。

“行了,别吵了,你们当这是哪里?这是庆和殿!”商行手里的瓜子没了,用帕子擦着手,“跟朕讲规矩?那朕就好好问问你,什么是规矩?”

他坐直身体,指着一个臣子,那臣子是方才所有人中最先出头,也是最义正言辞的一个。“你上前来。朕问你,你效忠于谁?”

那臣子头皮发麻,还能效忠谁?自然是大都督。别说是他,这满殿的文武哪一个不是唯大都督马首是瞻。

小皇帝莫不是想反?

“自然是陛下。”

“呵。”商行嘲讽一笑,“既然你如此忠心,朕甚感欣慰。那你告诉朕,朕是如何坐上这把龙椅的?”

那臣子惊愕不已,陛下难道健忘吗?这帝位是如何得来的还用说吗?不…不对,陛下今日实在反常,难不成正式要和大都督对上,拿他们这些人身家性命作法?

寒风透骨的天,他竟然汗湿了内衫。

商行脸上的嘲讽越深,“不敢说吗?那你还敢说自己忠心!”

这些人真是吃饱没事干,竟然在庆和殿说规矩。他们难道忘记太凌宫被血洗的那一夜,一个个贪生怕死假装失忆的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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