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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

谢家,谢浮在陪家人说话,他不时转一下指间的薄片手机。

“儿子,你迟阿姨跟迟叔叔在国外出差,他们太忙,怕是顾不上阿帘,你要多陪他聊。”谢母叹息,“最好是在他不理解父母的时候开导开导他,别让他钻牛角尖产生青春抑郁症叛逆期,做父母的,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不都是为了生活。”

谢浮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妈,你多虑了,他在他姑姑那边玩得很好。”

“那种半小时就能逛完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谢母雍容华贵的脸上浮出不认同,她看一眼一表人才的儿子,“你今天不出去?”

“没什么意思。”谢浮兴致寡淡。

“成天说没什么意思,人活在世上,哪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时候。”谢母心生一想法,“要不,”她提议道,“你谈个恋爱?”

谢浮笑出了声:“妈,我是gay,你确定让我谈?”

谢母骤然想起儿子的性取向,她的脸色变了个彻底,却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因此发火,只是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谢浮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漠然地刷起手机,他半出柜,父母清楚他的隐秘,发小同学们一概不知,都当他是喜欢卡哇伊小萝莉妹妹。

微信上消息不断,土茶却没动静。

谢浮又深又宽的眼皮半阖,睫毛密而翘,盖在眼上的那条弧度偏长,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手机,生平头一次被冷落。

而且,迟帘不是说挺会茶的吗,怎么一点茶味都没有。

谢浮玩味地意识到自己被钓了,段位模糊不清,他打开和土茶的聊天框,输入一行字点发送:我要打游戏,有个坑位,你来不来?

土茶:打游戏啊,我不会。

谢浮眼下生冷,这就装上了,他乏味地打字:我教你。

陈子轻看了网友发的游戏名字,原主的手机上就有,不用他特地下载,但他不知道原主的账号密码。

【账号:我在新东方学泡茶,密码:XXXXXX】

陈子轻登入进去,迟帘昨晚玩的好像就是这个游戏,那他玩一玩吧,兴许是个能用上茶艺的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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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这一玩就玩了一上午,他下楼烧午饭,抄了两个菜烧了一个汤,站在院里喊;“迟同学,午饭好了!”

迟帘不理睬。

陈子轻吃完盛了一碗饭,夹些菜压在饭头上送给他。

房门敲不开,陈子轻就把碗筷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面,自个去睡午觉了。

迟帘出来撒尿看到那碗饭,他冷嗤:“狗都不吃。”

转身回房间往床上一趴,膀胱胀了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出去忘了把那泡尿撒出去。

迟帘臭着脸又出了房间,他第二次把视线瞥到那碗饭上,反应过来时已经吃了一口,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鸡蛋羹跟家里做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光滑鲜嫩,都是坑坑洼洼的蜂窝。

和人一样丑。

迟帘用鸡蛋羹拌饭吃几口,那家伙整个人都很脏,像是八百年没洗过澡。

老子就要以貌取人,不行吗。

迟帘咽下饭菜,他猝然白了脸,瞳孔紧缩。

操!

我竟然吃了乡巴佬做的饭,万一里面加了料,吃完就该心跳加快兽性大发。

即便没料,那口水呢,筷子有没有被舔被含……

迟帘被自己的想法给刺激得干呕,他刚颤着手放下碗筷,余光就捕捉到了一只蟑螂。

嗖地从他眼前跑走,没了,不见了。

去哪了?

操他妈的,蟑螂呢?

迟帘头皮紧绷,快速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砸过去,蟑螂从沙发底下一个滑行,他砸纸巾盒,砸拖鞋,身边有什么砸什么。

房里午睡的陈子轻被吵醒,第一反应是地震了,他慌忙跑出去,迟帘站在一地狼藉里崩溃地喘息,眼尾都激动红了,随时都要哭出来。

“哥哥,你,”陈子轻觉得现在茶不起来,就生硬地开口,“迟同学,你怎么了?”

帘子后面的蟑螂爬了出来。迟帘咒骂着抓住沙发,下一刻就要搬起来砸上去。

陈子轻:“…………”

“别砸,”他举起双手阻止暴走中的迟帘,“我去捉,你别动。”

真的是捉,徒手捉。

陈子轻淡定地把蟑螂用纸巾一包,倒口水打湿丢进垃圾篓里,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迟帘唇角颤动,没事?这他妈叫没事?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顾知之这种人,茶起来要人把隔夜饭吐出来,正常的时候很不正常。

“顾知之,你比蟑螂可怕多了。”迟帘咬牙。

陈子轻笑着掰手指:“你怕鬼,怕蟑螂,这两样我都不怕,你还怕别的吗,跟我说说,没准我也不怕。”

迟帘心里门儿清,这家伙想趁这个机会接近他,真敢痴心妄想,没皮没脸。

陈子轻见迟帘往楼梯口走,他要说什么,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却在下一秒跑上前,一把拉住迟帘,话到嘴边就被暴力甩开手。迟帘挥手的瞬间打到了他的眼睛,他一下就流出了泪。

迟帘从没把人打哭过,他出现在了短暂的尴尬,很快就消失了。

“是你自找的。”

迟帘把手塞进口袋里,装逼地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道:“你自找的。”

“我只是想拉你。”陈子轻一只手捂住泪流不止的眼睛,一只手去指迟帘脚前的惨白墙边,“膝盖磕到那儿特别疼,我经历过,所以才拦你的。”

迟帘一愣。

陈子轻捂着眼睛转身去卫生间,背影看起来十分可怜。

迟帘的内心深处不受控地滋生出了一丝自责,下意识迈动脚步追上那道身影,前面的人微微扭过脸,抿着嘴,指缝里湿淋淋的滴落着泪水,轻声说话。

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胡乱拉哥哥,把哥哥吓到了。”

迟帘犹如从迷障中惊醒。

我疯了,我对一个死基佬自责。

迟帘找发小催进度:谢浮你能不能行,半天都过去了,你怎么还没搞定他?

谢浮没回,迟帘就又发语音:我不该找你,我应该找老季,他是咱们几人里面最容易吸引基佬的一个,他对付基佬比咱们都有经验。

谢浮还是没回,冷淡态度和主动要号码判若两人,性情喜怒无常,他下午才听迟帘的语音,然后就放一边了,直到晚上,谢浮在家宴途中给土茶打视频。

想看看到底多土多丑。

视频接通了,手机疑似放在卫生间的台子上面,镜头对着天花板。

玩这种小把戏……

谢浮欲要索然无味地按掉视频,一个脑袋伸到了镜头前,头发被毛巾包成一团,露着完整的五官眉眼,全部避开他的审美区域,那肤色一衬托,视频整个色度都暗了下去,他感觉迟帘评价得还是保守了些。

“同学,你那边怎么是黑的啊?”

没故意夹,似是说话的习惯,尾音自然的拖了点往上翘。

“同学?”

“怎么连声音都没有,卡了吗?”

“我凑这么近,脸好大啊,好像能把那边调大,我这边调小。”

黑暗中,谢浮的上半身前倾一些,又前倾一些,距离两次拉近,他盯着视频里的人,那下垂的眼型和直率眼神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他很喜欢。

后来,

小狗被车撞死了,他铲了半天才铲起来。

谢浮把视频关了,将土茶的名字改成另外两个字:小狗。

……

陈子轻莫名其妙,怎么打了视频又不露脸不说话,搞什么东西。

说是京市人,高中生,实际谁知道呢,网上的人连最基本的性别年龄都真真假假。他在学玩游戏,想有个人带,这网友先留着吧。

陈子轻顶着半湿的头发去镇上溜达,迟帘骑着单车停在他面前,一身简单清爽的白色运动套装穿出了王子的燕尾服既视感。

迟帘见鬼一样:“顾知之,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没,”陈子轻感觉迟帘周身气息很冷,明显固执己见不听解释,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迟帘两条腿撑地,按着车龙头的力道发紧,指关节森白透红,他怕被这家伙尾随,今天白天都没出门,天黑才出来透个气,却还是被找过来了。

小镇太小了,甩不掉。

“我去西边,我不想在那里看到你。”迟帘厌恶地压制着脾气,“听得懂?”

陈子轻说:“听得懂,你放心,我不去西边。”

真就这么容易打发了?迟帘将信将疑,脚踩上踏板,耳边响起他原形毕露的声音:“你晚上回来睡吧?”

迟帘听着他近似查岗的语气,差点没从单车上摔下去,怒极反笑道:“顾知之,你当自己是谁,我老婆吗?”

陈子轻愕然:“那真是没有。”

“算你还有点廉耻心。”迟帘就要骑车走,没骑动。

陈子轻抓住他车座后面的那块铁板,认真地确认:“所以你晚上回来睡的吧?”

迟帘面色青白交加:“松手。”

陈子轻不松,你今晚要是不回来睡,那我现在可就要抓紧时间完成标注任务了。

两人僵持上了,陆续有路人侧目。

迟帘丢不起这人,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回。”

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美好的暑假生活提前结束,有种过招失败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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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望着迟帘骑车消失在街角,他收回视线在这一块地方转悠,察觉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瞅,他毫无预兆地迎上去。

是个女孩,她没料到自己会被他发现,有点慌乱地故意东张西望。

他还看她,她鼓起勇气向他走来。

原来是迟帘的爱慕者,偷偷暗恋的胆小鬼。

女孩从家里超市拿了两个雪糕,给陈子轻一个:“他来镇上快二十天了,我都不敢跟他说话,太好看了长的,皮肤还比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的都要白,我看你们在街上有说有笑,你昨天才来,今天就跟他熟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自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