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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哭起来:“你从开始就想害我祖父了,这门婚事,于你来说就是利用……你就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牵扯我的祖父,让我祖父对你放松警惕。”

陆简却是毫无愧疚:“如果你认为我娶你是为了让你祖父放松警惕,那你可以问问你祖父,他把你嫁给我,他又是什么目的?”

他冷笑一声:“你们韩家把你扔给我的时候,你说,难道他就不曾料到今日吗?”

韩淑修:“你什么意思!”

陆简轻描淡写地道:“他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清楚?他把你嫁给我,也不过是把你当做筹码罢了,你连这都看不清吗?”

韩淑修尖锐地道:“不,不是,他们没有!”

陆简却不再理会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韩淑修:“我不想多费口舌,你自己想清楚,或者一封休书,孩子流了,你回去和你父母共患难。”

他的声音缓慢冷沉:“或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安安分分地在我这里做陆夫人。”

他顿了顿,道:“我适才的许诺依然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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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相的罪状一桩一桩被查出来,朝中陆续有朝臣上奏,结党营私,贪墨无厌,家中所藏竟然富于左藏库数倍!

希锦看到了那清单,什么大玉带八十束,什么黄金二百五十万两,什么珍宝无算,简直是触目惊心。

阿畴在朝堂上拍案大怒,甩袖离开,百僚惶恐。

不过回到后宫,阿畴便颇为平静,并不见怒。

反而有条不紊地和希锦分析:“差不多可以了。”

差不多可以的意思是,事情办妥了。

之后阿畴提起,那韩相欺君妄上,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罪大恶极,不必待秋后行刑之时,便立即斩首处死。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要知道以大昭惯例,死刑都在立春后至秋分,除非穷凶恶极者,不得奏决死刑。

便有朝臣上疏谏阻,认为如今新帝才登大宝,事宜行仁政。。

阿畴这才略缓了缓,改口道“念在他已年迈,赏以春夏,刑以秋冬”,于是判了秋后问斩,至于韩家诸人,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奴籍。

他这么退后一步,朝臣到底不好再反对了。

这诏书顺利下去,消息很快传出去,一时众人都知道那韩相被处决了,韩家完了,街道上众人竟都欢快起来,甚至有人摆酒庆祝。

希锦命人过去宫门外购置一些小菜,等那黄院子回来,特意问起来,说那些小商贩都是“眉开眼笑”。

希锦听着,也觉很是舒坦。

她家阿畴当了皇帝,如今做了一件大好事,至少把这韩相给处死了。

想当初她那六重纬的憋屈啊,如今算是彻底畅快了!

而处死韩相后,阿畴便重用了霍二郎整顿税赋,让利于民。

希锦听了,自然觉得很不错。

自从那次小荷包一事后,她看得出,阿畴对霍二郎一事确实是放下了,不像之前暗暗地酸,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

既然不在意了,他身为君王自然唯才是用。

只可惜此时的希锦贵为皇后,是轻易没机会见到外臣的,不能当面道一声喜了。

不过希锦还是想起那一晚,汝城上灯节,霍二郎曾经的高谈阔论,以及提起韩相的种种顾忌。

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寻常书生,而听他说起那番话的,也只是普通市井商贾。

他又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能替了那韩相来掌管市易司,整顿税赋,他更不会想到,自己和阿畴会坐在了帝后的位置上。

这就是人生之玄妙了。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陆府却传来消息。

韩淑修生了,生下一对龙凤胎,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阿畴和希锦都分别赏了财帛金银,宫中也都按照规矩备办了各样礼品送过去。

不过这会儿韩家刚出事,那韩淑修显然心里不好受,以至于生下一对孩儿后,她一直心情抑郁低落,动辄哭泣,便是再养,也是心病难医。

这让人听了不免唏嘘。

那一日,希锦忍不住道:“韩家……还能再宽容一些吗?”

阿畴:“韩相是必须斩,不能留,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奴籍,这已经是至仁之政,格外开恩了。”

希锦无奈:“好吧。”

阿畴:“先过去这一阵风头,再过两年如果要大赦天下,他们或许能免罪,到时候让舅父把他们家中女眷妥善安置就是了。”

至于男丁,可以免罪,但是必然不能给予任何机会,可以说三代之内,他们休想翻身了。

希锦:“嗯,也是。”

反正这家子摊上了,那就忍忍吧,又不是非要他们的命,他们享受了那么多年富贵,贪图了那么多银钱,也该付出代价了。

不过韩淑修却是想不开,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每每痛斥这个,嘶吼那个,甚至连那才生下的婴儿都痛恨起来。

希锦派了御医过去为她诊治调养,又接她过去外面别苑玩耍散心,不过韩淑修家里出了这种事,她见到希锦总归不自在,每每提起家里人还是哭泣已,希锦见此,便也只能罢了。

她想这种伤痛并不是外人的言语能宽慰的。

终于有一日,韩淑修跪求和离。

陆简到底是给了韩淑修和离书,除了退还那些嫁妆外,还额外补了丰厚的田地和银两,并派仆从跟随,送她过去她兄弟所在处,让他们团聚了。

希锦听了,便和陆简商议,将一对孩儿抱到宫中来,小心抚养,正好和才出生的小公主一起。

陆简略沉吟了下,倒是没反对。

他看着希锦,道:“有劳娘娘了。”

希锦听这话,心便微顿了下,她可以感觉到他言语中的诚恳和感激。

一时便有些难受起来。

突然想起最初的那个陆简,很冷硬张扬,棱角分明,如今他经历了一场失败姻缘,到底是被打磨了,性情倒是比之前柔缓了。

她便笑了笑,道:“舅父说哪里话,也太客气了,回头让几个孩子一起玩儿,也好有个伴。”

陆简听着,眸间也泛起些暖意来,颔首:“是,宫里头孩子多一些,倒也热闹,有时间我也会过来多看看孩子。”

希锦看着他这样子,心里其实别有一番酸楚。

她想问问,那韩淑修的种种,问问他对韩淑修是否还有别的安置,但陆简是长辈,她纵然为皇后,但也是晚辈,并不好对这种事情多加置喙。

当下也就笑道:“等孩子大一些,无论男女,都可以学学骑射,到时候还得舅父多操心呢。”

陆简听闻这话,略怔了下,之后也笑了。

他望向远处,殿宇之上,天空湛蓝。

曾几何时,长姐也曾这样笑着,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他还年少,热血男儿,自以为宝刀在手,无往不利。

世事是一个轮回,二十年弹指过去,昔日蹒跚学步的阿畴已经登上大宝,而长姐的孙女孙女都要学习骑射了。

他望着那远处的天空,却是对希锦说道:“这样极好,我相信姐姐在天之灵看到后,也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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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阿畴回来殿中,两个人说着话间,希锦想起那陆简,还是有些无奈,便道:“若是当初他和莫三娘在一次,总归比现在好吧。”

那莫三娘是爱他的,莫家和阿畴也是一条心,是依附着阿畴,只要莫家不要太过肆无忌惮,至少两三代内都能富贵安稳,这样陆简的后宅也不至于出这种变故,更不至于让两个弱子就此没了母亲。

阿畴听这话,却是想起舅父当年对希锦的敌意,他是执意希望自己和陈尚书家联姻的,便是后来,其实那韩相最初也是想把孙女塞给自己,而舅父也是乐见其成。

只不过后来,因先帝提起舅父的婚事,想为舅父赐婚,并问起韩相,韩相那里才调转马头,试图联姻舅父。

对于这些,舅父其实是不在意的,他对儿女之情太多淡漠,认为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自然不愿意迎娶那莫家女——毫无用处的一桩婚姻。

只是如今,终究尝到了一丝苦楚吧。

阿畴轻叹了一声,道:“过一段吧,等这件事慢慢淡忘了,看看能不能让舅父相看几个好的。”

希锦略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那——”

她想说舅母,又觉得不对,只好道:“那韩家娘子,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可能她到底存着一些求全心思,总盼着若是韩淑修回来,和舅父重归于好,这样两个孩子也有了母亲陪伴,那自然是能弥补一切过错。

不过想想也是奢望,两家人隔着那韩相的命。

可……韩相贪了那么多钱,他就是错了啊,总不能不整治。

阿畴默了片刻,才道:“其实在那韩家娘子离开前,我曾召她,和她谈过。”

希锦:“啊?”

阿畴:“谈过后,我也就明白覆水难收了,她和舅父终究不合适。”

那韩家娘子太过执着单纯,明明生在权相之家,却对种种境况一无所知,固执地认为是“别人故意害她韩家,祖父是被冤枉的”,是非黑即白的心思。

他把那些贪赃枉法的证据都甩到她面前,她却依然认为这是假的,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祖父是这样的人,并且她还试图用孩子来胁迫舅父,也是触怒了舅父,并不够聪明的一位娘子,让舅父太过失望。

是以放她离开,回归她原本的位置,这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希锦听着,道:“其实韩娘子纵然固执了一些,也许处事也不够圆滑,可她只是寻常弱女子罢了,处在她的立场,自己家里人没了,还是和自己的夫君有关,她不愿意再留在陆府享受荣华,也能理解。”

她并没做错什么,只是被家族用来联姻罢了。

从一开始,她就是朝廷权利斗争中被忽视抛弃的那个人,她的祖父和父亲并没有在意过她的幸福。

只是这些希锦并没有和阿畴提起。

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商贾娘子,她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皇都,踏入内廷后面见先帝的情景,那种沉闷压抑到几乎泰山压顶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