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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容徽的胃已经脆弱到了一种吃什么就会吐的程度,桑天好特地给他炖了一锅好汤,再炒了几个清淡点儿的菜,考虑到桑枝的喜好,他又弄了两个川菜。

等容徽过来的时候,他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几乎有些回不过神。

或许是曾经那个家给过他的回忆太过糟糕,令他几乎都要往了人间烟火的味道,那大概就是眼前这些热腾腾的饭菜间氤氲缭绕的热烟。

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他闻到食物的味道,竟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厌恶。

桑枝其实有点担心,她怕容徽真的吃了这些东西后,又呕吐不止。

那会儿她太开心了,几乎忘了这件事,可这会儿当着桑天好的面,见他专门替容徽做了这一桌好菜,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这样一副纠结的模样落入容徽的眼中,在桌下,当她伸手过来拉他衣袖的时候,他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

“上次确实是不知道你胃病这么严重,才让你喝了酒……这次啊,咱都不喝酒了。”

桑天好特意盛了一碗汤给容徽,又给桑枝盛了一碗。

“这汤啊,我可炖了不少时间,也算是我拿手的汤,你们都尝尝。”

容徽的手捏着汤匙,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桑枝连忙问他。

“嗯,”

容徽应了一声,大约此刻的心是暖的,他的眉眼又柔和了一些,看向桑天好时,他认真地说:“桑叔叔,谢谢。”

“谢什么呀,你觉得好喝就成。”

桑天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会儿也乐呵呵的,他夹了一筷子菜吃了,然后就跟容徽聊起了天。

无论他说什么,容徽都会回答。

虽然语句简短,但也并不影响什么。

“吃菜啊你,你看啊,这都是我弄的清淡些的菜,专门儿给你做的。”桑天好用公筷夹了一筷子到他空空的碗里。

正在吃排骨的桑枝忽然抬头,欲言又止。

容徽轻瞥她一眼,随后便在桑天好的目光注视下,将碗里的菜吃了。

这一天,大约是容徽这辈子最不真实的一天。

他喜欢的女孩儿和她的父亲笑容灿烂的,在灭了灯光,只余下蛋糕上的憧憧烛火的光影间,给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生日快乐歌。

他呆愣愣地站在那儿,眼见着她面前的女孩儿忽然伸出手指把奶油抹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和她爸爸一起哈哈大笑。

“容徽,许愿啊。”女孩儿望着他,眼睛里的光芒是比蛋糕上的蜡烛的光还要清澈漂亮的影子。

桑天好也在催促他,“臭小子你快点儿。”

于是那一刻,他闭起眼睛,这辈子如此认真的,许下一个生日愿望。

他不贪图更多。

只要这这一个。

可凡人许愿,都是祈求于天,寄期望于神明。

那原本就是最虚无缥缈的事情。

而他本就是神,所以他的这个愿望,只能由他自己来守护。

他想留住现在这一刻,想要自己此后的岁月都该像此刻这样平和宁静,想要永远守在她的身边。

哪怕青丝白发,哪怕辗转轮回。

蜡烛所有的光芒熄灭的那一刻,

容徽告诉自己,这就足够了。

因为对食物的生理抗拒,所以容徽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洗手间里呕吐不止。

后来他洗了脸,站在盥洗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前的碎发已经有些湿润,发梢还滴着水珠,鼻梁上有水珠流淌下来,他的眼眶隐隐有些泛红。

桑枝敲了敲门,听见他稍有些嘶哑的嗓音时,就拿着毛巾走了进来。

她拿毛巾擦拭着他看起来有些苍白的脸,“容徽,你还是很不舒服吗?”

容徽在她给他擦脸的时候,他就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态,一动不动,但见她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担心,他又动了一下喉结,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桑天好的声音:“容徽,你没事儿吧?要不咱上医院去看看吧?”

这一刻,容徽忽然俯身,下颌抵在桑枝的肩头。

桑枝一愣,此刻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见他忽然开口:

“桑枝,我很开心。”

嗓音有些哑。

这时桑天好推开了洗手间的门,不防看见这样一幕。

桑枝红了脸,赶紧松开了容徽。

桑天好的神情变了几变,但见容徽微红的眼眶,他最终憋出一句:“那个,”

“臭小子我告诉你啊,生病归生病,但咱们可是男人,不能借机撒娇知道不?”

桑天好干脆把桑枝拉出去,“你出去给他倒杯温水,别在这儿待着了,我来照顾他。”

然后他就夺过桑枝手里的毛巾,往容徽脑袋上一扔,来回地揉了几把。

“……”容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言不发。

孟衍来时,桑枝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但见她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她原本半睁着的眼睛骤然大睁了一些,却又紧接着打了一个哈欠。

“殿下,夫人。”

孟衍本能地行了礼,然后就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桑枝,“夫人,这是您的衣服。”

因为夏氏和明氏知晓容徽的生辰,便要共同给容徽办一个生辰宴,就设在明氏宗门。

容徽是晚饭后才跟桑枝说起这件事情。

“原来有人给你过生日啊。”桑枝当时正在帮他整理头发,听了他的话,就哼了一声。

容徽其实并不想让他们办什么生日宴,但此番的生辰宴,却并非那么简单。

他需要借助这样一个机会,去引出一些人,解决一些事。

今夜,本就不会平静。

容徽原本没有打算让桑枝去,但她听了,却心生好奇,说想去宗门里看一看。

“让我去吧,好不好?”

那时桑枝可怜巴巴的模样落在他的眼睛里,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到底那些也不是什么不好对付的人,他索性也就由她去。

就当是带她去看看热闹了。

“怎么还要换衣服吗?”桑枝接过来,看见里面是一件殷红的长袖衣裙,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好漂亮呀!”

她也不问为什么了,开开心心地就去换衣服了。

当她回来的时候,就见容徽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摆都收进了深色的长裤,他站在那儿,就好像她曾经第一眼看过的他那样。

少年疏冷的眉眼,却比月亮的华光还要动人。

她却不知,此刻她乌发红裙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到底掀起了怎样的粼波。

红色的衣裙到了小腿的长度,衣袖很薄,如纱却又不似纱,好似拢着更加细腻柔滑的光泽,衣袖有更深颜色的丝带穿插着在袖口收紧,裙子是对襟的设计,金色的绣线在她胸前勾勒出逢生花的轮廓,又在裙摆上绣着点点的星子般的图案,好似一团炽烈的红铺开,点缀其间的火星子便已经要燎人心原。

“好不好看呀?”

桑枝跑到他的面前来,兴冲冲地问。

彼时,容徽弯起眼睛,“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