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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那位姑娘,这世上所有善良,有一隅相庇。

梦里的他安静看着少女远走,心上轻颤,他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不去再看。

之后周边血腥气翻涌而来,混杂着曼陀香的香味,无数画面翻转而过。

“恒儿,朕不敢养狼,只敢养狗。是朕救了你,你明白吗?”

“你娘死了,她死在宫里,你母族下狱,你在做什么?你琴音盛会魁首,了不起啊谢恒。”

“谢恒,你这个罪人,崔氏因你而死,你该死,该死!”

……

“哪怕一个人身上,也是善恶有别。”

纷乱咒骂间,女子清明的声音骤然响起:“人的善,不该被惩戒和报复。”

铁镣声叮咚作响,她开门而入。

曼陀香充斥在他鼻息每一寸,他艰难睁眼,在污血之间,见女子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黑衣白衫,莲步踏波,翩然落在他身前。

烛火轻摇,血色如棠。

她似是妖鬼,俯身徐徐贴近。

“公子。”她仰头看着他,一双眼带了盈盈水意。

柔弱无骨的手探入他的衣襟,试探着滑落而下,谢恒盯着她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她起身攀在他肩膀,献祭一般滑坐到他身上,轻咬着他耳廓,音色如蛊。

“我来了。”

音落刹那,他毫不犹豫,抓住她脖颈将她猛地拉下,按着她拥吻侵入。

他的柳惜娘。

谢恒翻身压过梦境里的人,鼻尖从她下颌蹭划而下,充盈着她清甜的气息。

他衔珠呢喃——

他的曼陀香。

******

洛婉清休息了一夜,等第二日还未彻底睡醒,就听门口传来拍门之声。

朱雀声音急急响起:“柳惜娘?还活着吗?李归玉要跑了!”

听到这话,洛婉清猛地惊醒,她迅速起身,抓过外套就冲了出去,急道:“太子呢?太子活着吗?”

如果李归玉要走,必定是皇后许可。

皇后会把李归玉放出来,唯一的可能只有太子出事了。

朱雀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穿衣服,骤然睁大眼睛,忙道:“你你你……”

“问你话呢!”

洛婉清系好腰带,一声叱喝:“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朱雀有些不确定,“好了吧?”

这话让洛婉清诧异抬眼,朱雀抓抓头:“昨个儿司主送了支千年人参进去,听说今天都能下地了。”

听到这话,洛婉清脑子一嗡。

太子活蹦乱跳,李归玉就要走了?

“他是要越狱?”洛婉清疑惑开口,领着朱雀往下走。

朱雀要一听立刻否认:“不是,是宫里来人,说要接他进宫。”

洛婉清皱起眉头:“宫里?”

朱雀知道她要问什么,答得细了些:“皇后的人,说太子想念哥哥,要与哥哥一叙。”

这话说得更奇怪了,洛婉清压着心里的疑惑,一路下山。

她是李归玉的主审官,按照监察司的规矩,要调走犯人,哪怕是皇帝皇后来,也得先得到主审司使的同意。

洛婉清赶到地牢时,李归玉已经一个老者守着坐在会客室中。

会客室里站了许多人,洛婉清扫了一眼,辨认出来,大多是宫里来的人,少部分是李归玉自己的手下。

洛婉清一进来,监察司的守卫便迎了上来,冷声道:“柳司使,宫里来人,要提走三殿下,这是文书。”

“还看什么文书!”

听到这话,站在李归玉身侧的老者大喝出声:“我们家殿下在监察司受尽折磨,现下皇后娘娘有诏,你们还一拖再拖,柳惜娘是吧?”

老者抬头,恶狠狠盯向洛婉清:“等着丢官吧你!”

洛婉清闻言抬眼,见到老者面容,目光便顿住。

这是张伯。

在江南就跟着李归玉,来给她送匕首的人。

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威风凛凛呵斥人,洛婉清不由得笑起来。

张伯神色微凛:“你笑什么?”

话音刚落,洛婉清抬手将千机猛地击打而出,数十根冷针从千机珠串中急射向张伯门面,张伯面色微变,抬手一转,将冷针用袖子慌忙拦下,抬头怒喝:“你做什么?!”

“监察司轮到你一个奴才大吼大叫吗?”

洛婉清扫他一眼,冷声道:“再嚷嚷,今日三殿下可以走,你怕是走不了了。”

“你……”

“柳大人。”

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张伯反击之词,洛婉清抬眸,便见一个身着绯色宦官服饰的中年人笑着看着她。

“咱家是娘娘身边伺候的奴才赵德旺,”中年人笑眯眯看着洛婉清,行了个礼,“见过柳大人。”

听见赵德旺这个名字,洛婉清神色郑重几分。

他说是奴才,但众人都知道,此人伺候皇后已近二十年,在宫中,是仅次于中御府大监杨淳的人物。

皇后居然派此人来接李归玉,可见对李归玉的重视程度。

她心中越发疑惑,太子如果没出事,为何对李归玉如此重视?

可若是出了事,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洛婉清迟疑着向赵德旺行礼:“见过赵公公。”

“三殿下在外多年,府上没什么规矩,还望柳大人见谅。”赵德旺看了一眼张伯,随后抬眼看向洛婉清,恳求道,“太子殿下如今醒来,心系兄长,娘娘得知三殿下与刺杀无关,心中对三殿下十分愧疚,急着想将殿下带回去,也怕殿下在监察司内住得太久,若是因不适应监察司出了什么事,给监察司惹麻烦。”

赵德旺半劝半威胁,行礼道:“殿下打小体弱,还望柳大人通融。”

洛婉清听着赵德旺的话,颔首道:“监察司一切按照章程来,只要有陛下许可文书,自是不会阻拦。”

“在呢,”赵德旺挥挥手,旁边小太监便将文书递了过来,“陛下和娘娘的都有,请司使过目。”

洛婉清拿了文书,仔细验过,随后道:“没问题,那请公公现下先检查一下三殿下身体情况,若是有问题,监察司会做出说明。”

“不必了。”

旁边李归玉抬眼看向洛婉清,平静道:“本殿不计较。”

洛婉清转眸看向李归玉,随后抬手叫侍从:“将文书送公子,把三殿下入监察司时物品带来,殿下清点后便可离开。”

“多谢柳大人。”

旁边赵德旺抬手行礼。

洛婉清没有多说,李归玉坐在一旁,瞧着桌面,轻声道:“张伯,你随赵公公去清点我的东西,其他人先下去,我同柳司使聊聊。”

闻言,洛婉清抬眸看了李归玉一眼,挥了挥手,便让监察司的人退了下去。

房间里很快只留下洛婉清和李归玉,洛婉清抬眸,直接道:“想说什么?”

“昨夜柳大人来过?”

李归玉盯着她,似是不太确定昨夜发生的事。

“想做什么?”

洛婉清没有答他,冷声询问。

李归玉看着她的脸,也没有探究的意思,只道:“你把脸毁了,我给你条生路。”

“我的脸,”洛婉清闻言笑起来,“凭什么毁了?”

“这张脸是不是你的你心里清楚,”李归玉端起一旁茶盏,温和道,“我没有用赝品怀念故人的兴趣,它没用。”

“是对赝品没兴趣还是对洛婉清没兴趣?”

洛婉清有些好奇,李归玉却是不答,只道:“若留着,我必杀你。”

这话洛婉清一听就笑了。

她倒也没有招惹李归玉,想了想,只道:“所以昨晚你并没有将我当成洛婉清?”

“你和她完全不同。”

李归玉说着,站起身来。

他走到洛婉清身前,围绕着她,打量着她的身体:“不说性情,你的内力,普通人没有数十年无法修成,就算你天才一点,至少也要三至五年。而你的根骨……”

说着,他抬手落在洛婉清肩头,洛婉清神色微凛,反手将他一拧。

李归玉手腕一转从她手心划出,从肩头拉着一路扯到手肘,洛婉清拖着用肩将他猛地一甩,李归玉顺着力道翻身而下,扣着她手腕,抬眼看她:“更是绝佳上品,和她完全不一样。你说你是她?”

李归玉凑上前来:“我是念旧情,我不是疯了。”

话音刚落,洛婉清将手从他手中猛地一挣,随后“啪”一巴掌抽过去,李归玉一把截住她的手腕,冷漠开口:“看在昨夜的面子上,今日我留你这只手。”

洛婉清不出声,她死死盯着李归玉。

外面传来赵德旺的声音:“三殿下,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李归玉闻言,也没多说,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身道:“过些时日我让人来接你,换脸离开监察司,谢恒和我一样,不是好人。”

听到这话,洛婉清心上一颤。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三殿下!”

洛婉清叫住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你不会把我当成洛婉清,这件事司主知道吗?”

闻言,李归玉轻笑出声,似是了然。

“我说了,”他提步走出去,“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听到这话,洛婉清骤然睁大眼睛,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谢恒不会觉得她一个普通司使有足够逼李归玉出手刺杀太子的能力,她从一开始,底牌就是这张脸。

用洛婉清的身份,让李归玉以为她会杀他,从而产生足够的危机感。

如果谢恒和李归玉一样,那他根本不会觉得李归玉会信她是洛婉清。

那他还赞同她的意见,把李归玉弄进监察司、让她做主审官做什么?

洛婉清脑子有些乱,她梳理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太子病危,谢恒送了一根千年人参进去。

这东西吊命用,太子今日能下地,那昨日应该就已经脱离危险,太子无事,这是皇后娘娘急着将李归玉下狱的原因。

而李归玉下狱后,谢恒让她当主审官,之后自己亲自审问了李归玉。

所以他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逼李归玉刺杀太子,他从来就没这么想过,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李归玉去的。

为了让李归玉下狱,他送了人参给太子吊命。

昨夜审问李归玉,才是他真正目的。

而之所以让她当主审官……

想到昨夜崔恒急急拉住他杀李归玉的刀,她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是考验。

谢恒,是在用李归玉考验她,看她会不会将仇恨高于监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