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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出?手之前已?经考虑到了结果,还是真一时头?脑发热,对他来说,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呼天喊地,暗自?懊悔恼怒的。正?如温禾安所?说,人总要为自?己的某个行为或决定付出?代价,这决定以后若是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滔天灾祸,他也认。

只是。

从温禾安恢复修为的那一霎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就遥遥隔开了,像方才的气息对撞,分明两人都?有意收敛了,可甫一出?现,就摆明了是无形对立的死局。

吃完这顿饭,温禾安就会搬出?去。

她若要查塘沽计划,可能还有几句正?事上的音信,若以后不查了,就跟这几年一样,自?有她的逍遥地,半个字音都?不会主?动和他联系。

她要忙着拉垮温流光,要和天都?内部斡旋,或许日后要参与到帝位争夺中来,与他成?为残酷战场上刀刃相?见的敌手。她若真还记着这回的人情,可能会在?日后他混得?落魄不堪时稍微搭一把手,若不记,也没什么办法。

这样一想。

这顿庆功饭,与散伙饭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好事大概是,他应该不会再为有关温禾安的事再心绪不宁了,毕竟,所?有犹豫的事最终都?做了,能帮的都?帮了。

做到这份上,就算昔日温禾安对他是真情流露,他都?没什么对不起的了。

更何况她还不是。

温禾安又道:“流弦沙的事,我去与林十鸢谈,她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形势,会答应我们的。”

她不知道陆屿然是怎样想的,她提出?来的都?是目前他需要,且自?己能做得?到的,太空大的东西?她没法许,许了也是白许,平白引人发笑?,反对不起他今日出?手解困的情谊。

陆屿然听罢,终于掀了掀眼,略一颔首:“塘沽计划不必了,流弦沙的事随你方便。”

温禾安想了想,还想再问什么,但见他眼睫微垂,眼皮下积着一汪由烛火映照出?的阴影,困倦又懒散的样子,自?发歇了音,想了想,起身说:“我去厨房帮忙。”

厨房里,商淮在?说,罗青山在?听,没有睡着是因为狭小的屋里架起炭火烤的鹿腿正?滋滋滴油,表皮金黄酥脆,香气惑人至极。

温禾安轻手轻脚搬了把椅子进?来,商淮和罗青山齐齐看向她,两人聊天的话题还没转过弯来,罗青山下意识接话:“……所?以他们还真指望阴官本家会派人来三州帮他们探看溺海啊?”

罗青山问他:“是不是很异想天开?”

一向最平静,只关心医师范畴之内的食物的罗青山都?不免咋舌:“都?是谁去送信的啊?江无双和温流光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认为能说动阴官家家主??”

罗青山耸耸肩,看向一边静静听着的温禾安,饶有兴味地问:“二少主?在?阴官家碰过壁吗?”

温禾安正?儿八经想了一会,反问:“有谁是没在?他们身上碰过壁的吗?”

商淮深以为然,点头?以示认同,倒是罗青山开始笑?,笑?完了,方轻声解释:“你们加起来碰的壁,都?没商淮一个人碰得?多。”

温禾安来了点精神。

但罗青山接收到商淮警告的目光,没再接着往下说了。

商淮和温禾安之间倒是没出?现什么的间隙隔阂。对他来说,她恢复修为与不恢复都?一样,只要她不突然摇身一变,变成?温流光那种疯得?人神共愤的样子,他都?能和她和平共处。哪怕她以后和陆屿然闹翻了,他也能凭借相?识一场,若无其事向她要杯酒喝。

“二少主?,你去叫陆屿然来吧。鹿腿炙边炙边吃才美味,不好挪地方,罗青山,你架张桌子过来,我这还有点肉脯要摆上。”

温禾安闻言拉开椅子起身,但没即刻转身,她迟疑了会,低声问商淮:“陆屿然出?手帮我的事,若是被巫山知道,会如何?”

她顿了顿,皱眉说得?更具体?:“他会受罚吗。”

商淮手里动作一停,转过身来,隔了好一会,才沉声道:“当然。”

温禾安呼吸微轻。

“不是身体?上的刑法,他是巫山的珍宝,他们舍不得?叫他受伤。”商淮也拿不准,迟疑地道:“关禁闭吧。”

温禾安点点头?,穿过覆雪的长廊,来到正?堂,陆屿然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腰间系着的四方镜连着闪了几下,他看也不看。

直到脚步停在?自?己身边,他才睁眼。

“饭好了,去厨房吃吧。”温禾安轻声说:“炙鹿腿,商淮调了花蜜和香料,特别香。”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随着修为的恢复,以及方才商淮说的两句话,温禾安心中一团早已?燃过又不得?不暂歇的火抑制不住地又腾起高温,二月风雪不断,那团火却转瞬即燃,越烧越旺。

烧得?她难得?连眼前金黄色的鹿肉都?吃得?不太高兴。

陆屿然终于开口,问她:“你后面什么打算?”

“是啊。”商淮看热闹不嫌事大,接道:“什么时候和温流光打起来?打之前提醒我们一声,我和罗青山提前准备准备,也去见见世面。”

罗青山连忙放下手中的肉脯,摆手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去。”

陆屿然对这出?闹剧置若罔闻,深邃的瞳仁里沉沉凝着对面温禾安显然心不在?焉的神情,他默了默,声线更冷一截:“温禾安,你别告诉我,为了对付温流光,你要和江召握手言和。”

商淮被肉呛住,连着咳了好几声,灌了好几口水,那口气才顺利咽下去。他认真分析如今情势,觉得?很有可能,一面看着陆屿然糟糕至极的脸色,扭头?看温禾安:“不至于吧……”

温禾安彻底吃不下去了。

“你们怎么会这样想。”

她尤为不解,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手,商淮认识她大概也有十来天了,还是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凛然的,摧倒一切的杀意:“一般情况下,我确实不太爱和别人计较,但脾气应该也没好到这种程度。”

商淮从前顾忌她修为被封,没好意思在?伤口上撒盐,现在?她修为恢复,或许马上要和他们的队伍告别,此时彻底没了限制,脱口而出?:“外面都?这么传,你一直特别喜……

嗯,纵容他。”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当初究竟怎么想的,那么要命的事,你怎么会交给他全权负责。”

商淮每说一个字,陆屿然脸色就更糟糕一点。

他每次想起这件事,只觉得?荒谬。

到底是多喜欢。

才能信任一个王庭质子信任到可以将生命交付。

飘着柴火香的静寂厨房里,温禾安掩了掩愠色渐浓的眼瞳,轻声道:“没有。”

几个人都?看向她。

她轻轻舒了口气,手掌撑在?桌面上站起来,这个动作之下,一切与温柔相?关的气质通通褪去,连声音也跟着冷下去,睫毛颤动时像之前从枇杷树梢头?飘落的雪片:“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阵法明明没有损伤,家主?还是被伤到了。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跌在?如此拙劣甚至漏洞百出?的一个计谋身上。

她抿了下唇,转身看向王庭酒楼的方向,眼睛黑白分明,杀意如芦苇,风乍吹泛起一片:“既然怎么都?想不通,那就当面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