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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海里,可是昔日帝主耗尽生命才拖死的?东西,他是绝不可能?让后?人因天授旨而进去将无归城掀得乱七八糟的?。

凌枝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并觉得陆屿然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举起三?根手指在温禾安面前晃了晃,说:“最多三?天,让你们看完了无归是什么样,或者直接将东西给你们就结束了。所以你们最好商量好时间,什么时候去摸索无归,又什么时候去找双鱼阵。”

温禾安思忖了会,用竹签拨了拨灯芯,看火花连着跳跃两下,说:“那只能?先去无归了。”

睡觉之前,凌枝拿被子蒙住脑袋,煞有其事地冲她嘱咐了句:“我?觉得,不然你离陆屿然远些吧,你看他今天,阴晴不定,可能?是……”

可能?是今年除夕被那些东西反噬得格外狠,被逼得神智有点不正常了。

代入想一想,也?能?理?解。

这么多年,每到?除夕,别?家?笙歌载舞,阖家?团圆喜乐,人间爆竹千道响,万道响。唯有他一个,面对荒寮连绵的?妖骸山脉,抽尽了浑身?血液,第八感一压再?压,进山的?时候好好的?,出山的?时候只留着一口气,所做一切皆无人知晓。

别?人还觉得是天大的?好事。

如?此年复一年。

她就说,怎么好像他每年都还是那种从容自若,清凛如?雪,丁点烟火气不沾的?模样——他早该不正常了。

凌枝感同身?受,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温禾安起得极早,溺海神秘莫测,她终究担心自己脸上的?定时炸弹会暴露,于是在灵戒里翻了许久,翻出一个小巧的?银色金属面具。面具从鼻脊轮廓朝下,覆盖大半张脸,薄若蝉翼,线条流畅,一吸附上脸,就如?衔接了暗扣似的?,发出“咔嚓”的?清脆响声。

月流,桑榆和暮雀都在院外蹲着,早早待命。

凌枝是最后?一个起的?,温禾安在收到?四方镜上商淮的?消息,说他们那边都准备好了之后?,走到?雕花窗棂前,慢腾腾掀开?了凌枝蒙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凌枝极少得到?这样无礼的?待遇,她睁开?眼,还有点不清醒,憋着气,皱着眉,看上去不太好招惹,等?眼睛睁大一点,看清楚了人,又把气憋回去,爬起来洗漱。

半刻钟后?,她被自己蝎尾辫的?收尾绊住了,温禾安走过来给她缠上七彩绸缎,打了个漂亮的?结,走动时像蝴蝶的?两片翅膀,纤纤欲飞。凌枝很是喜欢,抚了抚自己乌黑如?绸的?辫子,看了看温禾安,妥协得很快:“不然这样,双煞果你毁一半,我?带一半回去。”

她振振有词:“榜上也?没说要完整的?双煞果。”

温禾安听得好笑,她道:“待看过双煞果之后?再?说吧,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做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期间,商淮飞快给他们介绍了情况,看向凌枝时,无奈被敬佩之意取代:“天都昨晚下溺海的?阴官都没回来,听说命灯灭了,看来是全折里面了。”

凌枝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阴官家?秘笈第一条,晚上溺海比白?天危险数倍,珍惜生命的?,不要在夜里下海。秘笈第二条,归墟分支比主支更?为动荡,轻易不要下去。你看,想死的?就是这样,说再?多都拦不住。”

她有点烦:“这次本家?招人,又要多添几个名额。”

商淮的?脊背无声无息间挺得笔直,眼眸微亮,他抓住机会,勇敢地毛遂自荐:“大执事觉得我?如?何?我?修习摆渡之法也?有些年头了,态度端正,进了本家?的?门,绝对听从本家?的?指示。”

凌枝好奇地瞅了瞅他,没成想他是认真的?,随意问:“匿气修得如?何?第几层了?”

商淮讪讪地顿住,嗫嚅着,好半晌,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凌枝小脸拉下来,似笑非笑,很有种“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意思,一甩辫子,留给他辨尾两片五彩的?蝴蝶翅膀。

他们走在前面,温禾安慢慢掉队,和陆屿然一样缀在队伍的?尾巴后?面。

他手里捏着四方镜,轻裘缓带,指节在晨光下有种近乎透明的?冷色,拨弄着镜面,不知在做怎样的?布署,温禾安跟他说清楚情况:“……我?只带了三?个人,你这边有商淮,幕一,宿澄,余念,苏幕,罗青山要跟着一起吗?”

“跟。”陆屿然早做好了决定:“带个医师,真遇到?了什么情况,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完,他将四方镜摁下,视线在温禾安脸上的?银色半截面具上凝住。现?在不是十几日前,温禾安的?身?份早已人尽皆知,且,这半面面具能?遮得了什么,她那双眼睛睁圆,或是弯起来,如?浸春水,如?此明显,谁能?认不出来。

那么,她在欲盖弥彰地遮什么。

陆屿然不由想起她捣弄出的?栩栩如?生的?蝉皮面具,如?此熟练,可见不是一时之功,还有就在两日前,她盈盈近身?时说的?那句“毒真正发作时,比想象中更?为棘手”。

他脚步停了停,凑近点看她的?眼睛和神色,喉咙微动,问:“毒发了?”

“没。”温禾安浅浅地呼吸,感受他宛若带着温度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眉眼间,细细搜寻,她摇摇头,没有挪开?视线,乖乖与他对视,声音落得轻,话却相当直白?:“我?怕会发作,以防万一。”

银色面具望脸颊上一扣,衬得她脸更?小,眼里又润又透,看不见半点攻伐性,大概是全融进了话语里,她舌尖微卷,落字倏地有点含糊,大概是也?有点不确定:“……到?时候,你要看吗?”

陆屿然喉结滚动一下,不辨情绪地嗯了声。

没有让她等?多久。

温禾安点点头,没有说话了,她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其实不确定等?到?妖化现?象真正出现?的?时候,陆屿然会不会相信她,毕竟真正下海后?,他们多多少少会跟海里的?东西打罩面。

他血里藏着的?玄机——说不定就和它们有关?。

如?果是真的?。

他对这种东西,应当是深恶痛绝。

温禾安没有为这件事在心中纠结太久,因为全无意义,合作要有合作的?诚意,尤其是日后?毒真的?再?有发作的?时候,是她被他的?血吸引着走,理?智无存时,薄薄的?一层面具,怎么瞒得住。

早晚都要暴露,不如?自己来。

他若是不能?接受,大不了她还跟从前一样熬着,用计逼穆勒出来,拿住他,审问出当年的?真相,这原本也?正是她将要做的?事。

今晨的?萝州可谓热闹极了,前几日还是游荡在街头浪荡公子,娇俏女郎,蝉衫麟带,簪星曳月,而今就褪下了华贵异常的?行头,都着了素衣简装,衣衫上各有各的?样式,有见识的?人一看,就能?分辨得出这是哪家?的?人,那又是哪家?的?人。

而他们一行人只在府门前稍稍往外望了一眼,便就地开?了空间裂隙,到?了溺海边上。

温禾安很讨厌溺海,就是这一道支流,将她死死困在归墟,毫无办法,然而溺海古往今来困住的?,锁住的?,又何止一人。

天地骤清,溺海上却全是浓雾,浓雾里是翻滚咆哮的?海浪,呈现?出浓黑色,比墨汁还稠,长风一拂,鼻腔里都沁进一种咸涩发苦的?气息,像没有成熟的?青皮果子被碾碎了,也?像用花杵将才冒了点头,本身?并不好闻的?花苞捣碎了,撒了满地。

人站在溺海边上,总之渺小极了。

商淮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摆渡之法总是学不进精髓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对溺海存了畏惧,这畏惧不是他自己吓自己

的?,而是天悬家?敏锐的?直觉带给他的?。

就比如?此时,他的?直觉便告诉他,底下有很多,很多不好的?东西。

恰巧边上也?有一方不小的?势力,特意请了阴官下海,大抵是今日这样的?情形太多了,各家?有各家?的?手段,均是目不斜视,也?不遮遮拦拦,随别?人去看。

只见海面上出现?一面巨帆,帆下是数十米的?船身?,阴官轻盈落入甲板上,身?后?又有十来人齐刷刷跟上,而后?长帆破浪,它先是朝天穹上飘,而后?急速地朝下落,直破海面,沉入海底。

商淮和罗青山等?人挺直了身?躯,满心以为身?为阴官家?大执事的?苏韵之会更?有本领,哪知转身?就瞧见了温禾安发笑的?眼睛,凌枝指了指溺海,又弯了弯唇,言简意赅:“跳。”

商淮怔住了。

罗青山抱着药箱的?手紧了紧。

凌枝说完就不再?管他们,她只看向温禾安,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根五彩发绳,系在她绸缎般柔顺的?发丝上,歪歪扭扭地打了个结,话是对其他几个说的?:“不用憋气,看到?什么不要招惹,也?不要跑,将自己想象成一条鱼。”

说罢,温禾安和她先一步嬉嬉闹闹地跳进波涛汹涌的?海面,好像只在一刹间,就已被浪花冲去了很远。

他们站在一处绝壁,脚下踩着唯一一块突出的?石头,距离海面怎么也?得有个数十米,主要是,那也?不是别?的?海,而是溺海,商淮和罗青山都觉得有点头晕目眩。